2022年4月28日 星期四

新世紀愛情故事

 

新世紀愛情故事(殘雪)

    把殘雪的作品放到系列閱讀的最後是因為預期可能看不懂,不明白."新世紀愛情故事"果然沒令人失算,比起前面的"五香街"這愛情故事不論文字與情節都更通俗,更淺顯卻也更不知道寫的是甚麼了?!說來奇怪,明明這系列只有這本是真正中文寫的,偏偏在這邊被為難到了.難倒讀者未見得是作家的目的,每個作家對準受眾的目的或目標不同,但一說"受眾"就難免市儈化,畢竟作家也要吃飯.當然,也有不往這方向走的,既然有不想被吃飯問題限制的作家,那好歹也尊重她一下.但看不明白要裝B也裝不來,畢竟都不明白又要如何寫感受還得要個一定字數,鬼扯也要有鬼扯的能耐,否則就連三言兩語也寫不出.

    那麼這小說值得看嗎?不知道,但我知道一點,有一部蔡明亮的電影"愛情萬素",不論是看到一半不耐煩或是覺得不知所云的人,都不需要浪費自己的時間來嘗試看殘雪的"新世紀愛情故事",雖然它們所述並不一樣,但基本上都不是建立在觀者對於電影,或小說文本的寫實情節的期待上,而是都試圖以影像語言,文字意象去描繪人類精神層面的表徵,這類作品比較適合"吃飽太閒"的人去琢磨.看到"愛情故事"四字可能就會立刻湧現出一些幻想,對不起,這小說確實是講一些關於愛情的事,也確實有"故事",但絕非一般想的甚麼肉慾,情慾,貪嗔癡,愛不得,離別苦之類的作品.小說表面上呈現的是當代男女的性愛遊戲,情感困惑,以及底層女性尋求突圍的苦難生存,但事實上這些都只是表面的意圖.單純的反映外部現實的敘事文本顯然不是殘雪一路的,因此理解上可能也必須跳開這套路,甚麼金錢物慾,生活苦難,鄉土情懷等等,要想理解,恐怕只能另尋門徑.

    "新世紀愛情故事"所刻繪的,全都是有點猥瑣的世俗生活圖景,主角是幾名"淪為"娼妓的女工,情節則是這些暗娼與他們的情人或"客人"間的故事.這裡我將"淪為"與"客人"特別標註起來,是因為把這倆用語加在這本小說的角色人物上是不恰當的.因為從文本的角色情緒反應來看,這些女工去從娼看起來並不是我們以為的不幸被逼良為娼的,且多是主動搶著去做的,甚至她們彼此之間還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至於"客人"更不是標準用語.嫖客,炮友,包養者,或是情人都可能是"客人"當下與這些娼妓間的真實關係,這種關係隨時變化,本來是客人可以變為炮友,再轉為情人,反之亦可.為何女工樂於去當娼妓?不知道!不過有個思路,難道沒人懷疑過是因為賣淫可以肉爽享受性愛又可以賺錢才去做妓女嗎?甚至可以因此收穫情愛?當然,我的質疑與推論別說過不了正統衛道人士那關的,一般人都應該直斥為荒唐的想法,但要閱讀殘雪,可能必須這樣大膽超越這個邊界,才能有另有所得,她的小說從來都不在於呈現對錯這種鰾面又正經的問題上打轉.若從要顯出人類精神樣貌受社會環境影響所顯出的樣貌與變化.這樣想"爽","錢","幸福"約同於娼妓,現在;"苦","窮","孤獨"則映射女工,過往.而這也只是文本表意的第一層,單純的人可能會在這一層的解讀上作文章以為作者諷刺推崇娼妓勝於女工的現實世界,不過我想其實非單如此,娼妓與女工不過是反映了社會變化下的另一種意象,即追求的變化,而就回到考問的主體,社會變化下的人類精神樣貌的改變,怎樣是好的?愛情在此有有麼意思?能帶來些甚麼?.

    我們從文本中小袁去追求劉醫生的巢縣,那裏的自然環境,從中醫上的藥用植物到植物,到動物,其中關於它的形貌,功用或是長長的比喻,我們發現這小說有一個從頭到尾埋藏的特色,那就是極度的推崇鄉村生活,看重植物與動物的生活,並多次以此來形容那種蔓生是一種結合著精神與肉體最符合自然形式的一種自由.而與此相對的是人類如監獄般的公寓,機械化的社會,固定的思想與情感觀點.因此,翠蘭也好,絲小姐,小袁,甚至韋伯在小說裡的橋段都有著共通的"返回故鄉"的一部分,在那裏他們感受到自然的指引,自身心靈的引導,與祖先的提示與感悟,帶給他們在都市生活受挫的時間中以洗滌的力量,提供它們一種自然的力量,好讓他們得以在回歸社會之際繼續他們的追尋.既然這本小說是叫"愛情故事",他們追尋的自然是愛情,而透過這些種種的安排,似乎意有所示地指出最自然的愛情就是能夠帶來人性最高自由的愛情.但是人類追尋自由看起來卻是一件矛盾的事情,原先以為最大的自由是最好的,但是往往追求到最大的自由也帶來因為任意性所產生的暴虐與傷害,而這種暴虐與傷害通常來自於人類構建的社會及其衍生的關係而來.那麼真正的自由的愛情是什麼呢?也許就是不符合社會常規,完全的遵循著自然之心,就像動物與植物一樣,這裡的可能存在精神也可能同時包含嗆列的情慾衝動,但不論精神或動物性如何的綜合,它都是人類精神與肉體的結合物,但是今日的人類早就因為社會導引或知識教育的關係,使得人的精神與肉體的力量與能力完全被社會它物給替代了,因此,我們以為這小說寫的一堆猥瑣的男女的淫亂關係,實際上可能不完全是如此,作者的道德觀與意圖不在我們這些所謂正常的人常軌中,小袁崇尚的是一種極度自然追求的自由,儘管它使得文本看來如此的荒唐,荒謬,甚至時間,空間,行為完全沒有邏輯性,推演性,甚至讀者也不知道許多不費如此地重複,穿越,蒙太奇跳躍,或是完全衝突的前後文有甚麼意圖,可能因此把作品看作是一個毫無設計程度或是完全不講球前後一致邏輯與思想的低劣作品,這也是在合乎常理的推論中.但如果把自然生長之理,植物見光蔓生,或是動物隨興而起的態度來看,這種文字方式就是從頭到緯由文本邏輯到文字串聯長向的一種自然生物模仿,那就是真正自由的愛會如何,也許不合常規,卻展現出自由之美.而這種意圖藉由幾個從社會道德官邸看看似淫亂不羈的女子與男人來表現,應該就是一種自然欲的呈現.

    "新世紀愛情故事"中的人物是一批不知疲倦的精神亢奮者,文本中的人物包括翠蘭,金珠,龍思鄉,絲小姐等一干女工一直在行進不需休息,連韋伯,尤先生等也似乎來無影去無蹤瞬間可現也如此,他們似乎在追求某種無形的事物,卻又看似沒有,但這種精神追求並不是空洞的冥思和感悟,它根植的事那種令人俗爛的世俗慾望,無間隙的成長模仿的不就是植物的狀態,自然的狀態.小說裡幾個娼妓女工所追求的愛情就是她們理想,一種終極之物,但它充滿誘惑,無時無刻不牽引著人的內心.她們與男性的交往行為並不符合正常的倫理,而是以一種越軌的形式實現著自己的情感追求.這裡的愛情其實不再專指傳統的男女之愛,而是上升到整體象徵的層面,妓女與嫖客的互相尋找,不過是一種獲取精神能量的途徑,這種比喻方式既是現實的對應,也是角色追求内核的本質,顯出作者的疑問在新世紀裡的愛情是個甚麼玩意!?:愛情不就成了交易嗎?."做交易又怎麼樣,人生在世不就是做交易嗎?要看會不會做,這才顯出一個人的能耐.當然我沒有能耐,但是我也不願別人",這是絲小姐回應韋伯關於她總是與嫖客戀愛,彷彿缺腦子的行為的辯解.而絲小姐最後悔的反而是沒有早一點從紗廠出來:"我現在這個工作已那個工作好多了.你們這幾個朋友幫助我買房後,我就可以更好的掌握自己的生意了.有人勸我歇業,有時我也想歇,但是歇了業去幹什麼呢?那太寂寞了.我還是維持目前的生活為好,我這個人,有一點喜歡冒險.".從此段不難看出其他幾位包括牛翠蘭,龍思鄉的心態都與絲小姐差不多,也能呈現小說的一種核心訴求,脫離了紗廠這個社會宰制監獄的象徵,投向溫泉旅館展現出一種符合動物需求的慾望,再轉向為追求自由港口,回歸鄉村與自然,不就是一種對於自然的愛情拋下俗世羈絆觀點的完全自由的愛情追求.

     小說中的牛翠蘭,龍思鄉,金珠,阿絲等為有一個一個共通點就是她們音為追求自由才脫離工廠的,男人愛上她們,因為她們特別自由,不只是靈魂自由,肉體也自由,並不是基於對於社會所鍾情的物欲追求才去溫泉旅館的,她們呈現出靈魂與肉體的合一的自由,這種觀點應該是作者想透過文本所要告訴我們的,當然這種價值觀並不見容於社會,且多數的讀者應該是不可能在閱讀的過程中往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去思考.畢竟,它走的太前面,而我們追不上,或說根本不能邁出步伐去追尋.所以這小說情節斷裂拼接的太過衝突,甚至無厘頭,所述的故事也幾乎看不出是一個所謂"有意義"的故事,顯然從另一個角度看,作者應該已經不在單純致力於寫出一個普遍意義上的故事,轉而從另一個層面去呈現小說的樣貌,但就是它可能乏人問津的理由.以上.


2022年4月25日 星期一

無法平靜的夜晚

 

無法平靜的夜晚(De avond is ongemak,Marieke Lucas Rijneveld)

     原文是荷蘭文的作品,這小說與其幾本大不相同,年輕的作者萊納菲爾德,貼近的現代性.憤恨與哀鳴度不亞於很多年前的"蒙馬特遺書",可以感受到筆者經歷可能與故事的某些情況有貼合性,但它沒有控訴與之對抗,而是顯出悲哀無能為力的絕望.

     故事情節並不新穎,以東方讀者的角度來說,類似題材的影視作品台韓日中都看過一些.它講述一個家庭中四個未成年小孩的大兒子馬諦斯不幸意外溺亡後,帶來的家庭氛圍的變化,遲遲不能忘懷小孩死亡的父母,自責,自憤的心情壟罩著他倆也擴散到整個家庭,小說便是以10歲的三女兒賈絲的第一人稱來看待這些經歷.

     這本小說與那些看過影視作品最大的差異便是文化差異的不同,它沒有陷在那些個人的情緒裡,而是試圖探索一個更大的困惑,或者說障礙.透過文本應該不難發現,這小說處處充滿著宗教用語,儀典,習俗.聖經內文也好,讚美詞也罷,聖詩,聖禮無所不在,因為這是一個父母信仰極為虔誠的家庭,雖然並不知道他們信仰的歸正宗到底屬於哪種性質的教派,但明顯的由父母兩人從日常生活中表現出對於宗教訓誨的遵崇,甚至多次以此訓誡子女可以看出來.但是呢?他們家的小孩卻不是那回事,那些宗教訓典可能熟記於心,但也就是記住而已.他們完全就是現代性的代表,他們沒有刻意要與動輒引用聖經文本於日常生活言行指引的父母作對,而是他們根本就是一群言行符合當代青春期青少年,或成長少年的叛逆,無知,好玩特性的"正常"孩子.只是這種"正常"青少年言行在這個宗教家庭裡變得異常突出,加上又遭逢馬諦斯意外身亡,讓家庭有比原來的"安靜"有更需要"安靜"的壓迫性,因為動輒得咎隨時會勾起對大兒子的回憶,所以其他三名子女們已經是非常留心在意了.不過此時村中口蹄疫興起,以畜養乳牛的為業的這個家庭,因為家中牛隻染疫必須全數撲殺,經濟頓時失落,更令這種走在鋼弦上的緊張關係一發不可收拾.那麼小說試圖探索的更大東西是什麼呢?

     我以為這是一個以"出埃及記"為藍本的"反出埃及記"的故事,從文本推敲,既然父親對到了10歲年紀的賈絲說聖誕老人是假的,成長要脫離童話講述現實,所以賈絲哭了,幻滅了.那麼對賈絲來說去思考有沒有可能耶穌,耶和華,聖經說的跟聖誕老人的故事其實也一樣是假的!?如果我們表現得如經典所說,哥哥可能回來,但因為哥哥再也回不來了,所以證明那些經典所說的教誨都是狗x騙人的,這種懷疑是小說發起的潛台詞,當然它本質是對於這種宗教的質疑與反抗,間接是對於父母價值的悖離抗議.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出埃及記的宗教上的意義,但它原先的意旨就是追隨神,到神的地方聽神的教誨,而若單從故事看,一個不是教徒的我以為就是離開暴虐奴役走向新生地的故事.但是"長子"亡故,蛙災氾濫,三子摩西,然後瘟疫四起,這些都是上帝的手段,是在遠古時期身處埃及的以色列人的經歷,是要讓它們能夠離開埃及才顯出的手段,耶和華分海最終尋到了神之所在.但同時也是這個荷蘭酪農家庭的經歷不是嗎?長子溺亡,豢養蛤蟆,口蹄疫起,但三女賈絲最終關閉冰櫃門埋葬自己於空無猶太人的地下室中,而耶和華何在?神之所在與神之教誨又何在呢?!

     到達"對面"一直是這家小孩的主要目標,馬諦斯因此溺亡,賈絲,哈娜不時有這種動機.但這裡的對面除了指湖水的對面外,在小說中只有一處曾標明是指的是"城市",相對於出埃及記就是指紅海的"彼岸"新生地:"一塊流奶與蜜之地",顯然這與只能收看荷蘭1台,2台,3台三個頻道資訊封閉的的酪農家庭所居的村莊可以說是大異其趣,加上家家對於宗教的虔信狀態.這種為了到達彼岸的衝突無時不在小說中以對立的場面來呈現.小說中反覆出現聖經,宗教教義有關的描述,奧貝,賈絲,哈娜從小受到如此教育,父親甚至在他們閱讀自然課外書時責罵"妳在讀什麼廢物來著?妳應該去讀純淨的欽定版聖經".所以小說裡的對面,跟出埃及裡的彼岸根本是不一樣的,至少我們私下猜測可能小孩口中的對面是:"一個沒有神的地方".從馬諦斯死亡開始,可以觀察到信仰深植於這個家庭,甚至這個村落,到處充滿了與信仰相對的元素,這種宗教元素於幾個小孩的行為對比形成了衝突,而與酪農家庭生活懷競相比,更形成了不和諧感,如宗教強調生活"純淨"的環境,潔淨的要求對比著這個家庭從上到下的骯髒感實在十分諷刺,從賈絲描述的生活環境,圍繞著動物與人類造成的糞尿髒污,顯見在現實裡家庭環境維持宗教要求純淨的困難,父母卻還不得不在口頭上一直引經據典的要求孩子要如何如何,但自己卻沒有半絲做到,除非是某種的災難降臨,不然他們倆獲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虔信只存在於口頭言行,而未深入於心中,比如馬諦斯死後,母親對父親提到他們尚未結婚前的一次墮胎,認為馬諦斯的死是上帝要懲罰他們,奪走他們的長子,又比如賈絲認為哥哥之死與自己詛咒的交換有關,又比如口蹄疫的出現,他們都只能意識到與宗教有關的部分,卻不能認知的從現代性環境衛生的角度出發,他們信奉宗教,卻最終為宗教所困,沒有看到神蹟,以至於小孩子最先發出了神可能不存在的質疑,一如爸爸告訴他沒有耶誕老人一樣,當然最後孩子先行的在外人的觀點中走向毀滅.賈絲無法真的前往對岸,無法離開村莊,於是選擇在肚臍上釘入圖釘,既是從地圖上找到自己,也呼應了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處境,倘若人們的信仰真的可以和生活如此強烈地結合,或許賈絲在邁向死亡的路途三日之後,便能復活,這是另一種開放式的答案.

     至於由此引發的家庭暴力,冷暴力問題則是常人都能看出的一般議題,父母威權與家長制主義題材雖俗濫,但永遠存在.賈絲從開始就有嚴重的腸胃問題,以至於他後來長期便秘,被迫喝橄欖油,以綠肥皂塞肛門,這些看來都不是合乎21世紀醫療的行為,在我看來其實甚為詭異,當賈絲以下體摩擦熊玩偶至尿床,母親便洗曬熊玩偶做為懲罰.不同於賈絲的溫和,他的哥哥妹妹奧貝,哈娜甚至開始模仿所見所聞中成人的作為,我們從賈絲被同學笑的黑長襪發現雖然村莊中有保守虔信的傳統,但像賈絲一家那樣的僵化程度可能還是極少數的,儘管這種虔信逐步形成屬於他們家的信仰與懲罰,甚至試圖創造出一個斬新世界.但孩子用自己新習得的信仰來對抗父母的信仰.在故事中,孩子自成的信仰體系和成人的一樣完整但卻大不相同,然而孩子的信仰有部分來自於成人,因此成人仍不時展現著權力,削減孩童的信仰,就好比父親對賈絲說聖誕老公公是不存在的,造成賈絲信仰失落的痛苦,但若要繼續搶占較樣的威權,就必須奪回信仰的主導權,所以只能繼續編造儀式,故事和創造解釋成人信仰的方式,來自成人與現實的暴力太強太大,孩童無法抵擋.當賈絲拒絕排泄拉屎,父親就將肥皂推進她的肛門裡,強迫她吞下橄欖油讓她不得不排泄,母親要她脫下的外套,更是一股不得不從的命令,這些都認親情走向了主人與奴隸間命令與聽令的關係.失去親人的悲傷外,對這個以養牛為生的家庭,接踵而至的打擊是口蹄疫的暴發,牛的大量死亡讓父母更無暇顧及三個未成年孩子的心理和成長,然後我們看到的是沒有得到關愛與教導的小孩如何成為另一種更乖覺得人類,一方面是這個篤信宗教的家庭屏蔽任何有"裸體"節目,或刊物,強調純潔.另一方面,奧貝他們卻嘗試著比那些電視節目內容更令人目瞪口呆的行為:摳鼻子吃鼻屎,兄妹相處間充滿著許多"暗示性"的類性行為,甚至包括不少對人與動物的性虐待和暴力等危險舉措,奧貝甚至把對死亡的不解轉變成對各種暴力行為的嘗試,殺戮動物,用變態的性行為對待賈絲和他的同學,而對一切,父母卻是毫不知曉,當然在加上一般屢見不鮮的情緒勒索,冷暴力等狀態更讓這個家庭的親情關係走向表面化,疏離化,而這些家庭教育的思考則是小說表面至少可以理解的部分.

      當然"無法平靜的夜晚"也能看成就是一般的成長小說,強調要注意孩子的心靈成長與他的身體成長一樣重要,畢竟性與青春期的表徵在文本中也佔有重要地位,或是其他已經作品成堆的親情題材,但個人總以為這作品的個體性特色應該是重的,對於宗教或有更多的疑義,只是不知作者曾經遭遇過甚麼就是了.以上.


2022年4月20日 星期三

太古和其他的時間

 

太古和其他的時間(Prawiek i inne czasy,Olga Tokarczuk)

       朵卡荻的"太古和其他的時間"原文是波蘭文,雖然說書名直接看中譯的意思就好,但是這裡有個問題,"太古"是個標準的中文,但從原文"Prawiek "中我是沒看到音譯像太古的發音,也不知道這個波蘭文字實際的意思,丟進google翻譯出來是"基本的"意思,而中文的"太古"其實有另一種特定的意思,指天地的開端遠古時代,因此無法將二者連繫在一起,但這樣對我可能就產生了一個潛藏影響了閱讀的因子,可能因此誤導走彎路.圍繞著一個名叫太古的村莊展開,這個村莊遠離都市,處在森林邊緣,故事開始的時候,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結尾則是在上世紀80年代,人們在太古過著平靜悠長的農村生活,直到被戰爭徹底破壞,等到戰爭結束,每個人的命運都發生了難以修復,無可逆轉的改變,小說記錄了幾個家庭在歷史變化中由生到死的過程,.

      小說的開端寫著"太古是個地方,它位於宇宙的中心",可能是基於與此"Prawiek"被譯為太古.但其實先將"太古"或"Prawiek"當成是小說裡那個地方的名字就好,後再隨著文本延伸其意,因為當讀者陷入"宇宙的中心"這種含糊其義的表示,會以為文本談的是什麼大哉問.其實文本以敘事結構來看說的只是兩個家族三代的故事,更確切的說是太古這個地方的兩個家族,而這兩個家族的敘述文本構成核心是其實兩個女人,一個叫格諾韋法,一個叫麥穗兒.因為長居太古,太古就是這兩個家族的核心,是他們的宇宙核心,而我以兩位女性取代男性為家族核心也是讀完後才有此知覺.

      由於是波蘭小說,加上文本敘述的年代約在一戰的1910年代到1990年代,私以推測對比這個"Prawiek"之於格諾韋法,麥穗兒,那麼就是波蘭國之於作者或波蘭人的意思.以一村三代的經歷映射同樣時代經歷的波蘭的意思,探索的正是"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的問題.而這位作者相對的機巧的提出同樣問題的兩面,一個是關於地理的,物質的,生存空間的,即波蘭國,另一個則是心理的,哲學的,即個體的,生活在這土地上的某個人.因為1918年一戰結束後消失了108年的波蘭居然復國了.因此時間,空間剛好與小說是重疊的,但是單純的寫波蘭人的概念再起與生存意義可能沒有意思又不新鮮,這樣的民族復興文本它處也有,是個俗濫的題材,但這文本在歷史的回溯中兼容轉而探索並直指了一個個體誕生成長後可能會自問的那些哲學性的,精神面的,人生的,存在的,生存的意義,這就是一種新的形式了.因此這本小說是出自一種尋根的願望,一種尋找自己源頭的嘗試,以使自己能在現實中停泊.這種尋根不僅只是個體對於血緣,歷史和民族國家的探索與認同,更是對於生命意義與規律的追問,並自己試圖提供解答.

      時間在這部小說中是一個很特殊的詞,象徵著一個主體所感受的經驗.小說由84篇的短文構成,每一篇的篇名都冠以"xxx的時間",這裡的xxx可以是人名比如"麥穗兒","格諾韋法",可以是植物,比如"椴樹",可以是物質,比如"房屋",可以是神鬼,比如"上帝","守護天使","溺死鬼",其中最需求留意的是"遊戲的時間"與"上帝的時間".可以明白清楚的是作者應該是明顯不想寫寫實主義,或現實主義的題材.因此她寫的這個波蘭人三代的經歷與建立,興起至衰亡再轉變的國家歷史貼合,但波蘭這名詞在此卻從未要上紙面,她寫的是關於波蘭人的遭遇,或人的遭遇自它或他誕生以降經歷的各種悲喜,快樂,痛苦頗類似於一場遊戲,這場遊戲可能存在某種規則,也可能毫無任何的限制,可能有一個上帝之手再玩這個遊戲,可能遊戲只是各種隨機的過程融合,也可能確實有一個自以為具有智慧的人在玩這個遊戲,總之,人的誕生也罷國家的誕生也好都是各種不同可能的動態過程所形成族和的一種未知狀態,它或他時刻都在變動,都在改變,可能有深思進退有據,亦可能任意衝動,毫無節制,總之,狀態無一日無一時不在改變,因為若停止,精神將消散,肉體會消亡,或被取而代之或遭自然的毀棄折磨後逐漸地離開了人們的視線,即文本出現過幾此的"上帝在關注,時間在流逝,死亡在追逐,永恆在等待"這四句題詞點出了了本書所享表示的生命歷程與真相.

      然而這種哲學問題,問自己從何處而來,要往哪來,做甚麼之類的問題,除了見諸尼采外,誰還能興起此類提問呢?終日忙忙碌碌,還在吃力的尋求物質需求滿足的人自然是無瑕顧及它物,更何況那些哲學問題.於是太古的地主波皮耶爾斯基竟然是第一個這樣自問的人.猶太拉比雖沒直接提供他答案,卻留下了一個遊戲.這個遊戲進行的規則便提供了答案的隱喻.上帝透過遊戲向地主波皮耶爾斯基顯現自己,上帝認識世界的過程,也可能應該是人類認識自己的過程,地和天之間存在八層世界:第一世界,只有光明和黑暗.第二世界,一切都是黯淡的,戰爭永不結束,太古並不存在,在這個世界裡,亞伯殺死了該隱.第三世界,既沒有上帝也沒有人.第四世界,人拋棄了上帝.第五世界,上帝交給人類更多的財富和金錢時,人的光輝就消失了.第六世界,善惡黑白經常混淆.第七世界,上帝造了巴別塔.第八世界,上帝垂暮,世界瓦解.這裡似乎是沒有太多意思,但既然是拉比提供的答案,那自然是信仰上帝的暗喻,但是上帝在哪呢?"奇怪的是,超時間的上帝經常出現在時間以及時間的各種變化上,如果不知道上帝在哪裡——人們有時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就得看看所有的會變會動的東西,所有無定形的東西,凡是起伏不定和易消逝的東西,例如看看海面的漲落,日冕的飄悠,地震的顫動,大陸的漂移,雪和冰川的融化,看看流向大海的江河,看看種子的發芽,看看刻蝕群山的風,看看母腹中胎兒的生長,看看眼睛周邊的皺紋,看看墳墓中屍體的腐爛,看看葡萄酒的釀熟,看看雨後冒出的蘑菇,上帝就在每個變化過程中,上帝就在各種變化過程中搏動,有時上帝現身的次數多一點,有時少一點,而有時則乾脆不出現,因為 上帝甚至經常出現在沒有上帝的地方,人們——他們本身就是一個過程一害怕不穩定的東西,害怕總在發生變化的東西,所以他們妄想某種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不變性,",而這位地主雖然收到了這樣的禮物,卻未能理解他(拉比)或它(遊戲)的意思.因此地主波皮耶爾斯基為了躲避哥薩克人匆忙逃跑,回來後看到自家被洗劫一空的酒窖,便只想到這一點"世界上的惡是從哪裡來的?上帝既然是善良的,為什麼允許惡存在?莫非上帝不是善良的?疏離信仰,衷於物質,遠離教會,丟掉精神追逐正如書裡描寫,是人類隨著時間推移慢慢離開了上帝,明明沒有永恆,因為一旦固定了靜止了就形銷骨毀,上帝是存在變動之中,在土地,森林,草地,牧場,河流,鬼魅,戰爭,殺戮,旅途的變動,在所有思考,駐足觀賞,在冥思夜想,在夢裡,在恍惚,在迷離中之,而不是一種定型定式的模樣.

     從上帝的時間,即上帝出現的時間來看,這小說裡只有一人的行為完全符合這個"看看所有的會變會動的東西,所有無定形的東西,凡是起伏不定和易消逝的東西,例如看看海面的漲落,日冕的飄悠,地震的顫動,大陸的漂移,雪和冰川的融化,看看流向大海的江河,看看種子的發芽,看看刻蝕群山的風,看看母腹中胎兒的生長,看看眼睛周邊的皺紋,看看墳墓中屍體的腐爛,看看葡萄酒的釀熟,看看雨後冒出的蘑菇,上帝就在每個變化過程中,上帝就在各種變化過程中搏動"定義,那個人就是麥穗兒.這是個言行怪異,不合群的獨居森林深處的女子,她反而代表的是這文本裡的精神追逐訴求的一個樣貌,相對的是那位格諾韋法對於現實的,慾望的追求.當然比起太古其它人的追求自然也就是隱之無形了,不算太過,而麥穗兒那些奇怪驚世的言行則被小說的魔幻風格給弄的不夠凸顯,以至於大多數人應該是沒看出來文本對於精神探求,信仰丟失的喟嘆,因為有了精神的滿足對於世間的變化,動盪轉折反而應視為正常的一種經歷過程,即人世間的種種痛苦不幸都只是種種結果的一部分,既非全然由上帝之手造成,也可能是隨機的,或是由事主的自我行為造成的,不該由於不幸而產生了造物者與上帝的毀棄,因為人最後都會死亡,而那種變動的永恆依舊會繼續,至於不能變動的最終只能消失毀滅,從物質,植物,動物,乃至於人的身體皆是如此,不過前提是一個人必須要能前進至自我的邊界,能夠抵達邊界的人才能體會這種受制於限之苦,也才能開始思考這些哲學問題,相對於大批忙碌追求於物質生存線的人來說,這種精神的邊界根本是他們從未企及的,甚至連神甫都汲汲於牧場,物質,金錢而以赤楊樹枝抽打合的圓柱形,足見這些安排都不是隨意的,所以兩個家族的諸多眾人最終只能離散,除了麥穗兒,不是離開便是屋傾骨毀.

     世間永恆的規則就在不停的變動,不停的轉變,人生活其間各自擁有自我的生活與自我的時間,然而多數人都自認自己比他人活得更艱難:"人們以為他們比植物,尤其比動物活得更艱難,動物覺得比物品與植物活得艱難.植物臆想比物品活得艱難,而物品總是保持在一種狀態,這堅持是比任何其它生存方式都更兼難的生存ㄤ是".雖然作者並沒有說一定要隨勢而變來調整改變自我的生活順應變化,但明顯要指出的是一種固定不變的價值需求,尤其是主導當代人類生活的物質追求信仰成為唯一追求的生活目標顯然是有問題且痛苦的.地主波皮耶爾斯基看到了這問題,但無能解決,麥穗兒從來不知這種問題但找到她自己的出路,儘管她也沒能影響自己的女兒,或者其他人物,但她是太古眾人中的答案之一,相對於其他的時間的答案的另一種出路就是了.而當今之世,我們不僅沒有準備好面對未來,甚至面對具體的當下,面對當今世界的超高速轉變下的政治問題,經濟問題都沒準備好.缺乏認識,缺乏視角,缺乏隱喻和新的語言.在新的政治危機之中,雖然試圖找新的道路,也急於透過拯救世界來抵擋這些危機,但這些危機並非是憑空出現的.人們時常忘記,這些危機並非僅僅是命運或上帝的捉弄,而是人們特定行動和決策下的結果.貪婪,不尊重自然,自私,缺乏想像力,無休止的競爭和喪失責任感,這些已使世界淪落為一個物體,可以被切成碎片,被耗盡,被毀滅,而這才是整本小說由個體到整體的一個自我尋根的最終體悟.

     文字很輕鬆,略像散文,雖然是魔幻風格卻沒有使用過多,所以讀者應該能快速地看完文本,只是我想應該很多人會有不知道在看甚麼的感覺.這也不奇怪,因為我自己的解讀,也是個人自己的想像連結,也許作者寫這些內容根本就不是我以為的這些意思,不過沒關係啦,就是閱讀而已.以上.


2022年4月14日 星期四

證詞

 

證詞(The Testaments,Margaret Atwood)

    "證詞"是"使女的故事"的延續,依舊展現基列國的恐怖統治,但也揭露它不堪的內幕,與潛藏的反對力量.雖然"證詞"是使女的故事出版後35年後接續新作,但文字上倒是頗有連結的意思,看不出太多隔閡.

     在"使女的故事"末,瓊,也就是使女"奧芙弗雷德"最終在"五月天"組織的協助下"逃脫了,生死未卜,這是一個開放的結局,留下許多待解的謎團.行走的聖杯,大子宮的社會,與基列國都還好端端的存在.人們知道曾基列國裡"使女"的真相是因為瓊留下了錄音帶,但她逃離後的演變與結局如何呢?這就有賴於後世發現另外留下的三本與基列國有關的文字紀錄,分別是麗迪亞嬤嬤寫下的"阿杜瓦堂手記",與來自艾格尼絲與黛西的兩份"證人證詞",而這小說取名"證詞",應該就是來自於此.

     原來基列國並不是只有唯一的男權統治,事實上在高層中隱藏著四位女性統治者,她們是以"嬤嬤"的階級出現在此,其中最高階者就是麗迪亞嬤嬤,她在"證詞"中視主要的核心角色,是基列男權"以女治女"統治策略下的一環,那些僵化女性的教條設立許多都出自這些女性統治者.但是麗迪亞可不是一個沒有自我意識被完全洗腦的基列國民,她在"前基列國"時期曾擔任法官,有自己的家庭,只是因為基列革命建立新國家後,她才被迫隱忍臣服於它的威權.表面上她是一個基列國固有秩序的擁護者,認真遵守者,規矩執行者,和既得利益者,以冷酷不近人情的方式維持著現有秩序,但時不時卻又流露出一種與自身身份完全不同耐人尋味的反應和情緒.在小說裡頭她明顯有兩副面孔,面對賈德大主教與其他三位嬤嬤,或是基列國權力體系下的一切,她都表現出剛強堅定,殘忍決絕的態度,也經常使用陰險狡詐或使出卑劣低下手段來對付違犯戒律者與政敵,她冷眼旁觀,冷酷無情,但在如此的面孔下其實她深諳隱忍之道,在她收藏的一本鏤空禁書中藏有她寫下的"阿杜瓦堂手記",麗迪亞透過此手記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基列國政權的模樣,和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的人生遭遇.從而也告訴了我們麗迪亞如何在基列國初期統治下經過殘酷的心智試煉由囚犯逐步上爬至最高女性統治地位的過程,畢竟她曾是"前基列國政權"的法官,有一定的智力與智慧,原來就不是一位普通的女人.雖然身居高位,她心中對基列毫無感激,只有仇恨,因為基列害她家破親人離散,害她必須從事違背良心之事.一顆復仇的種子深深得埋藏在這位精英女性的心中,所以她表面是基列國權力位階最高的女性,私下卻是反叛組織"五月天"在基列國的聯絡人,一名內應,最終目標是要推翻基列國統治.

    "阿杜瓦堂手記"向世人展示了基列國最黑暗真實的一面,激烈的權力鬥爭,高層勾心鬥角.對下高壓統治,無視生命,無視自由,威權統治加上無所不在的洗腦讓民眾停止反抗也無力反抗,更因為洗腦讓民眾麻木不仁,高層之間彼此陰謀算計相互構陷之事屢見不鮮,私相授受又無視法律更是司空見慣.大主教可以為了少女不惜殺妻再娶,丈夫可以以隨意構陷妻子偷情或暗中毒殺,迫使使女從事各種逞其獸慾之事,而一旦東窗事發就讓她淪為犧牲品.基列國的統治的權力真相就是看似一切平靜無波之下暗流湧動,步步殺機,恐怖統治並不單是靠恐怖本身來統治的,更是靠恐怖讓人麻木不思,視而不見,才會有這種完全無感的安靜,透過麗迪亞嬤嬤這個雙面人的手記逐漸透露出的真正的面貌,包括她自己與基列國的面貌,小說才迎來了處於地下的反抗組織與其活動的真相.

      至於兩份的證人"證詞"則出自艾格尼絲,黛西.這兩位女孩一名自幼即成長於基列國,黛西則是住在加拿大,看似並無關聯.但是若將故事回溯到"使女的故事"裡奧芙弗雷德先前走失的大女兒與以使女身分誕生下的小女兒連結後,讀者大概能猜出一些蛛絲馬跡.艾格尼絲成長於大主教家庭,並且和其他特權階級的女孩一樣能接受基列國的女性教育,學校已經不再給女性教授啟蒙的的科學,理性,啟發思辨自由思想的課程,而是教授被刪改過的聖經故事,與讓她們成為制式化女性的繪畫和女工等.等她們到適婚年齡後,就會被轉入"紅寶石婚前預備學校"接受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賢妻良母的各種"知識".把女性培養成為婚姻或男性附屬品的教育一直都是基列國的主要目標.作為自小成長在基列國的人民,她的視角和思考完全就是基列國政權所期望的.直到她得知了自己生母其實是一名"使女",再藉由她朋友貝卡的自殘事件與賈德大主教的相親過程,加上繼母的虐待等等開啟了她想逃脫的意識,開啟了她對於基列的懷疑意識,於是她想方設法讓自己脫離必然的婚配,成了一名嬤嬤,未來的維多利亞嬤嬤.而在此之前,她需要先用"珍珠女孩"的身份去國外傳教,然後只要能將一位年輕女性誘騙到基列國加入該國宗教,就能晉升成為真正的嬤嬤.在"證詞"中,珍珠女孩與傳單是反抗組織“五月天”和麗迪亞嬤嬤相互溝通傳遞情報的唯一途徑,他們正是用這種方式醞釀著之後的顛覆行動,而在阿杜瓦堂的教育中在麗迪亞嬤嬤的暗中導引下,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後,也開啟了逃離反抗基列的意識.

      最後進入我們眼簾的是一位叫做黛西自小在加拿大長大的小女孩.這小女孩的出現改變了整部小說的安靜祥和,以往那種沉悶守則一板一眼的基列國氣氛被一掃而空,出現在畫面上的是一個大辣辣,不守紀,滿嘴髒話,行為放肆的女孩.在一場爆炸父母雙亡後她得知自己的父母實際上是反抗組織"五月天"的成員,也知道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其實由基列國的一名"使女",出生後不久才被偷偷帶到加拿大的身世.後來她被五月天組織要求假意接受基列國珍珠女孩的傳教要到基列國,實際上是幫五月天與麗迪亞嬤嬤傳遞訊息後,以被拐騙的身份和珍珠女孩一道進入基列國.在黛西來到阿杜瓦堂後,她與艾格尼絲產生了思想價值觀的衝突與分歧.兩種不同的思想與行為這裡成了一個對比雨碰撞,但經由麗迪亞告知她倆的真實關係與一切因果後,艾格尼絲與黛西這對同母異父的姊妺帶著基列國的真相偷偷的逃至加拿大,寫出她兩人對於真相的證人"證詞",並將它公佈到世人面前,基列國的真相被揭開,內亂開始,從此逐步的走向衰亡.

      雖然要表達的意念可能很多,但我以為"證詞"想藉以顯出最重要的是"女力覺醒".而這種覺醒並不是任何人以任何力量已以反對阻擋,但也非憑空而生的.環境是一個重要的因素,麗迪亞嬤嬤援救受過高等教育,她做過法官能定人生死,知道掌權者的意義與真相.她接受的高等教育,生存過的開放社會,與相同地位的異性相較毫不遜色.對她來說根本沒有男性更強的到道理,所以即使到了基列國,賈德大主教依舊經常受她欺騙,被玩弄於股掌,其她三位嬤嬤就更不用說,那些低級弄權手段在她眼裡分分鐘被她看穿.但是這一切並非她自我創造,需要的正式開放,自由的社會,即使那個前社會因為某種放蕩,濫交導致人們生育能力受損,繁衍輛輛被削弱,但是仍無礙於它是一個能夠給於人們意識覺醒提高創造力創意德的環境.但是光有她是不足的,一個成長於教條,訓誡,禮儀一切都被指定環境下的女孩,艾格妮絲的覺醒卻又不同了,她沒有環境,沒有經歷過自由的環境可以對照,她連認路都不會不知南北,不識文字,自然看不出所生的社會與它者有何不同,直到她到了阿杜瓦堂,開始識字,開始學習,在麗迪亞偷偷將許多基列真相私相授受讓她得知,她才真的完全了解國家的權力運作中的黑暗,汙穢,不能為人所接受的真相,而這一切又因為攸關她個人的身世,更加重了她覺醒的力量.至於黛西,她不是覺醒,她是一開始就在自由的環境下成長,她是到了基列國才看到了許多荒謬的女性行為,當然別人也當她是荒謬,但他竟敢孤身一人勇闖基列,這是小說裡其他的女孩所不具有的特質,而這三人在我看來,麗迪亞表現朱智慧,艾格尼絲表現著善良,黛西則直指著勇敢,應該分別就是小說在突出女力覺性中所展現出的人性光輝與正面因子,所以她們的計劃最終才能成功,當然始終堅持不墬的毅力,應該是他們三人間共通的品格特點.

      當然這小說還有其他有關於性與性別意識的覺醒,甚至性與愛,生殖間關係間的隱藏含意與討論,但我認為故事從原先一個對原教旨意的狹隘思維的暴露,到它經由時間,長期的男權統治,在歷史留下的影響,在生活中呈現的面貌,提出了對這種現象的質疑,是一個領先.畢竟"使女的故事"在1980代初期相對此刻依舊封閉,但到了"證詞"時期世界早已開放到女力覺醒在處處開花,那些甚麼身體情慾,權力間的討論反而成了相對俗濫的話題了,因此個人以為這本續作雖好,但劇情較適合是影視化的需求,若以文本所含的主體與時代發展間的討論而言,"使女的故事"還是較為領先的.以上.


使女的故事

 

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Margaret Atwood)

      這是一個恐怖的現象故事,這個國家中除了統治階級外,其他所有人都成了子宮.

     "使女的故事"是加拿大作家愛特伍(Margaret Atwood)在1985出版的作品.1990,2017已經分別影視化成電影與電視劇.2019年愛特伍的新作"證詞'出版,算是在"使女"故事基礎上的意義延伸,也被歸入"使女"系列..

      這是一個被建造,治理成具有和平,寧靜,緩慢,有度.但亦沉悶,壓抑,且疏離的國度:基列共和國,大約出現在20世紀末期的北美.在基列國出現前的社會中因為工業發展過度致使環境汙染,對於人體產生諸多不良的影響其中最嚴重的便是導致大批人不孕,經濟高速發展下的物慾享樂成為最高生活目標,致使當時的男女關係紊亂,人們陷入吸毒,雜交以致性病,與新起的愛滋病橫流氾濫又創造了一批無法繁衍後代的人們.以上兩種因素致人類的繁衍受到危害.此使有人發起革命推翻了原有政府成立基列國,此國以神權立國,表面上以基督宗旨統治世界,實際上它是一個融合基督,伊斯蘭,印度教裡的"禁慾"思想為主體的新宗教國.

      西元2195年在一處城市遺址上,發掘出一隻鐵皮櫃,櫃子裡藏有30盒卡帶.專家組裝復原了一台古老的錄音機,於是,歷史學家們得以把磁帶上的錄音轉述成文字.在這批有一百多年歷史的卡帶上,一個女聲講述了她的親身經歷."瓊"(June)生活21世紀初的北美,她有好的教育,體面的工作和美滿的家庭,她和丈夫盧克,女兒漢娜過著幸福又平凡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銀行賬戶被凍結了,雇主開除了所有女性職員,一個宗教極端組織接管了一切,建立起了一個男權的政教合一的基列國."使女的故事"便是"瓊"經歷自述.

     "瓊"在基列共和國裡被叫做"奧芙弗雷德",是一名"使女".使女在基列共和國中的唯一工作,就是幫大主教"生小孩".因為在此時多數人的生殖系統早已被各種汙染,病毒摧殘成無法生育,只有使女的身體能夠受孕生小孩.使女的選定都是找到在"前基列國"時期曾經生育但下過孩子的女子來充任,只是為了讓手段合法,基列國表面上卻聲稱這些使女是因為在前基列國時期曾經犯下通姦,不倫等罪行,存在道德問題,為了贖罪與懲戒改過必須擔任使女才能獲得新生.按照基列國的新標準,所有被認為有罪的男性,包括通姦者,同性戀,做墮胎手術的醫生,開明的神父等等,都將吊死示眾,而那些存在道德問題的女性,若尚有生育能力,將被迫成為使女,若沒有生育能力,就被流放到改造營,清理核廢料等污染物,亦即放棄她們讓她們自生自滅最終消滅.

      一開始瓊和盧克曾嘗試帶著女兒逃走,但被發現後瓊被抓獲,盧克生死不明,漢娜被搶走轉送他人撫養.瓊因罪被送進了專門訓練使女的紅色感化中心,在感化中心裡,嬤嬤們對使女進行各種洗腦與凌虐,膽敢反抗之人將遭受酷刑,受訓之後,瓊被派往大主教弗雷德家,她有了一個新名字"奧芙弗雷德"(Offred——of Fred),從英文的原名可以看出這名字意味著屬於"弗雷德"的,即主人與奴隸關係的隱含意思.每到排卵日,她必須和大主教弗雷德,大主教夫人賽麗娜·喬伊一起,舉行"受精儀式",塞麗娜坐在床上,緊緊抓住瓊的胳膊,而瓊則躺在賽麗娜的兩腿之間任憑大主教插入.這畫面頗為搞笑,明明是瓊靜靜忍受弗雷德的強姦,卻要看成是大主教夫婦在性交,但她別無選擇,她只是一個工具,大主教和大主教夫人間的生育通道.

     如果使女懷孕產子,她將被派往另一個家庭繼續生子,但如果使女被分配到三個家庭都未能懷孕,那她將被流放到隔離營,等待她的,只有核輻射和死亡.使女的一舉一動都被嚴密監控,連出門採購都必須與另一名使女同行,兩人互相監視.秘密指派的眼目隨時可能告密,因此表面上她居於大主教的家中除了生子無所事事,但實際上卻如同一個被監禁的生產工具,漂亮的房子,精緻的花園,整潔的社區,其實只是囚禁的監獄而已.

     雖然這小說有著反烏托邦的形式與宣傳,但個人以為實際上它不該這麼簡單就歸入這樣的分類.畢竟你要先有一個烏托邦意象,才好稱作有反烏托邦的發動,但這裡的烏托邦是什麼呢?無情慾,無性愛,無感情,無娛樂,無親屬嗎?.基列國是個極端的宗教主權國,男權統治,甚至嚴格說起來就是幾個大主教在統治,這是因為只有被列為大主教的人才擁有被分配"使女"的資格,即意味著能夠繁衍後代,在小說裡的男性警衛,司機,商鋪的販售者可是沒有被分配使女的,但其實它們並沒有喪失性交的能力,甚至也沒有喪失繁殖的能力,否則便不會讓大主教夫人安排奧芙弗雷德與司機尼克私會以增加受孕的機會.表面上看起來讓少數群體擁有原先要保障的權利是反烏托邦小說的特點之一,在這裡就是原先以保障人類生殖能力的藉口成立新國家最終卻讓多數人沒有生殖權利,只有少數握有權力的大主教擁有此等權力,但若要說如此就是一部反烏托邦就太衝動了,畢竟要論烏托邦那無盡的娛樂,性愛,嗑藥,遊玩,物慾橫流比較像是能吸引人的,怎麼可能一個強調安靜壓抑教條的社會可能是眾人追求的?所以顯然在這樣的意義上談不上烏托邦的意思,自然也不可能反烏托邦.

     其實若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基列國是一個"生育"國,並由此衍生為"禁慾"國.這裡的人除了大主教外,其他的人不論男女幾乎全在為"使女生育服務".它們試圖純化生育,去除情慾,消滅物慾.而為了純化生育,避免汙染,趁機去除情慾,這個國家嚴格的管控女性,這些行為無非又是藉由合理化聲稱為了"集體"利益而不得不為,那麼從這個為集體的利益目的上稱它是反烏托邦小說大概是唯一能說得通的地方,這與"我們","1984"近似.但這故事真正恐怖的地方是可以將基列國分割成兩部分,兩部分可以看成是人體來劃分,若將國家比喻成是一個人體,統治階級就是這個人體的絕大部分,心,腦,四肢,五官,可以思考可以行動.而其他非統治階級共同形成身體終極小的一部分:子宮."使女"的子宮是實際生出這個國家後代的工具,使女與其它所有共同為使女服務的人則是構成這個國家身體的"子宮",人民也就是國家子宮的工具而已,所以本文開頭便說這是一個恐怖現象的故事.

      大膽的猜測這是一部諷刺原教主旨義的故事.若真有所謂的烏托邦那也是基於宗教觀點的,因而那樣的社會或國度:純淨的,無欲的,高尚的,聖潔的可能是某些人嚮往的天堂,但在這小說裡可太恐怖了,儘管它幾乎沒有出現過甚麼明顯的殘暴虐殺屠殺濫殺的橋段,大多數時間與文本都在處理"奧芙弗雷德"的遭遇自述,但是那種壓抑,陰鬱的氛圍始終壟罩著整個情境.基列政權是父權在上,女性是直接的受控制者,她們被分為三六九等:大主教夫人,嬤嬤,使女,馬大,經濟太太,蕩婦,壞女人.並且各司其職,分別擔任著管理家務,馴化使女,採購生育,燒煮洗刷,勤儉持家,提供性服務,隔離營處理核廢料等.並且在衣飾著裝上有著嚴格劃分,穿藍色衣服的夫人,穿紅色衣服的使女,穿綠色衣服的馬大,穿條紋服裝的經濟太太,穿奇裝異服的妓女等等,甚麼樣的人穿甚麼樣的衣服,制服是等級也是控制工具.使女在小說中是一群被剝奪了名字,身份,家庭,愛情,工作和閱讀等權利,不能抽菸喝酒喝咖啡,僅存生育能力的女性,她們曾經像普通人一樣擁有工作,金錢,自由.可是一夜之間被剝奪了工作,凍結了財產,失去了行動自由,成為了被國家保護,可以隨意分配的稀缺資源.一個行走的子宮.除此之外,更是一種承擔聖潔的容器,行走的聖杯.

      使女是大主教的生育子宮,其他人則是統治階級的大子宮.性交在小說的基列國中被純化為"受精"動作,最終目的是為了生子繁衍,它除卻了與性交有所聯繫的情慾,與情感的連結.因為使女必須保持著這樣的形象與言行,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前基列國時代的環境影響造成,也是基列統治者的原教旨意所樂於提倡的,並透過恐怖暴力統治來完成思想的一統.於是除了是生育子宮,使女也擔負著教義烏托邦的形象代言人:所以說是行走的聖杯,聖潔的容器.必須純淨,無暇,不能淫亂,妖媚,性感,甚至於多元交媾.而小說這種布局與意象似乎無一不與在小說裡出現過的基督,伊斯蘭,印度等宗教典籍中的"聖女"形象完全一致,或相互呼應.除了生育,女性無其他需求,任務,與責任,"奧芙弗雷德"便是這樣的代表,而整個社會的去物慾化,去情慾化,去享樂化就是高一層的諷刺,除了繁衍,那些宗教典籍基本上是恐怖統治的另一種面向的表徵.而在這些原教典籍中最被歧視,受到最多限制與制式化之一的就是女性的角色功能.所以我個人覺得這小說在此應該是對此進行隱藏無情的呈現與批評,或許因為時代所限畢竟還在198x年代,即使對宗教進行某種程度的批評仍需要有所顧慮,所以便以此等方式,因為若直接說小說裡基列國就是一個虛擬出的宗教極樂世界烏托邦,而對此進行某種成程度的真相還原,與真實還原,以至於那悲慘的女性角色就以"使女",嬤嬤,馬大,大教主夫人等形象出現,從他們的言行看出宗教原旨主義掌控下的另種恐怖,在沉靜,安寧,平和下的無聲暴力與恐怖統治,也是這些宗教歷來對於女性角色長期的一種壓抑狀態的呈現.這可不是甚麼未來式,而是一種現在進行式,是一種寫實狀態的另種重現.

      這種以犧牲女性,壓抑天性,排除物慾,情慾,享樂來成全主體為主題的故事其實並不太少見,但是作者的手法卻很新穎,它去掉了直接罵人控訴的方式,而以一種意識覺醒的方式塑造了幾位仍有記憶的"使女",瓊,珍妮,莫伊拉來告知讀者當下並不是天堂,過去也非失樂園,我們也不是守護天堂"天使",我們是個人,一個正常人,一個女人,我們的生育不單在繁衍,我們不單有子宮,我們會從子宮生育,也能從行為思想生育,帶來更多顏色,有趣,歡樂,多元的事物,是創造協助人類前進的"天使",是生育人類生生不息的一種角色與力量.還有就是有了各種講求追求和平,寬容,互助,喜樂等地不同宗教,人人可以追求信仰,有了信仰自由,但也不意味如此就有了真正的自由.宗教要義平安喜樂背後的另一面可能另有其他傷害壓迫意思,只是一值被人忽略,無視,而因此被壓迫者更大以人在,它雖然看似只攸關於個人,但若不留心卻也有可能成為一種另類的極權主義與極端恐怖統治,基列國便是一種可能的警惕,豈可不隨心留意.

       這是一本混合了多元觀點的作品,有對於宗教教義的省思,宗教教義下女性角色的自思,與現實狀態的觀察,並不是脫離當下脫離社會的想作品,而是極富有現實主義的一種表現,值得細細德讀它一次,儘管它已經影視化了,但個人以為文本依舊是比較好的選擇.以上.


2022年4月10日 星期日

自己的房間

 

自己的房間(A Room of One’s Own,Virginia Woolf)

        再次選了幾本作品做系列閱讀,分別是吳爾芙"自己的房間",愛特伍"使女的故事","證詞"兩部,朵卡荻"太古和其他的時間",萊納菲爾德"無法平靜的夜晚",殘雪"新世紀愛情故事".這六本作品出自五個女性作家.本來還預計加上阿曼作家Jokha Alharthi(جوخة الحارثي)的"Celestial Bodies"(暫譯"天體",سـيّـدات الـقـمـر، روايـة),無奈小說原文阿拉伯文,有英譯本,但尚未有中譯本,繁簡都無,就只能放棄了.沒能看到阿拉伯文的女作家作品頗為可惜.吳爾芙這篇"自己的房間"是源自她在1928年10月分別在牛津,劍橋的女子學院的演講稿改寫而成,講題是"女性與小說".近100年後有"阿拉伯","女性","小說"這三個不容易湊在一起的名詞組合,當然具有閱讀意義.

     "燈塔行","戴洛維夫人"兩部是之前已經讀過的吳爾芙的作品,篇章都不大,卻不易讀,意識流作品是需要讀者有興趣能力切入同頻率才可能貼近作者的意圖,不然容易呼呼大睡,因為它缺乏一般意義上的戲劇情節,少起伏,甚至無法引發人們衝動的情緒.但這一篇"自己的房間"卻是全不一樣的風格,講稿出身自是不易為難大眾,很容易讀,甚至可以多讀一遍.但困境是什麼呢?是時間,或時代.在這個處處求快,求速,求短,立即性取得精華,簡短答案,結論,whatever,就是不希望人家多廢話說一堆甚麼原因,事實,因為xx所以xx的年代裡,"女性與小說"講題被濃縮成"女性要有錢,有自己的房間"這樣的結果,很直白,簡便,也是不管哪個性別怎樣的階級,學識,經歷的人都喜歡的一種"答案",問題思考歷程都沒有了,或放棄了那個過程,又怎麼可能會推導出甚麼,單憑跳耀的思維嗎?不知道,但"自己的房間"不是這樣的.它的進行是依照吳爾芙的步履與眼光來開展的.她行走在校園中,她在餐廳,咖啡館舉目所見,她在自己的房間向外窺視,不要說她在談甚麼女性主義,她只是在觀察在分辨在述說她看見的女性與男性的不同而已,不是嚴肅的但是卻嚴謹的,不是控訴的卻是質疑的,我不說這是女性主義,它確實不是那種簡單的歸屬類,可能開始於比較近似觀察到"同工不同酬","同生不同命"的狀態,沒有非要加上性別.但若不是性別總得找到一些別的甚麼區別的分割線,如果沒找到,那麼就能找到退回這個理由的可能了.

    "女性打算寫小說的話,那她一定要有錢,還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這是開始,也是過程,也是結論,但這就是吳爾芙呼籲女性作家追求的嗎?當然不是,因為男作家就是這麼幹的,不是嗎?!既然男作家是這麼幹,尤其是那些成名留下值得品味專著的男作家都是這麼幹,這麼個出身.那"我",一個想寫小說的女性,自然也當如此,為什麼可以是例外,而這個簡單觀察才是整個演講稿的核心,何以"我"卻沒有如此的狀態,條件!?.這是自問,也是質問!質問他者,他者是男性,也是女性."我"看到了不一樣的狀況,你看到了嗎?.何以男人的權力影響與報酬可以如此的不同,同樣身為人,"我"卻沒有相同的待遇.於是乎她觀察著角落,周邊,以她為核心,卻發現"我"無時不刻不在核心,而是在邊緣,那個主流世界的邊緣,世界的中心站著他,那些男人,是他們當家作主."地位"差異如此,這是現況,也是歷史累積而來,他們看"我"可能要起來了,威脅接近了,所以急需壓抑,打擊,摧毀"我",好讓那個自由世界依舊由他們佔領,獨享.

    女性與小說,"小說"可以如字面,也能有指示代名詞的意思,可說是藝術,而更寬闊放開意義,指創作,上至更一步指稱為自由.藉由小說的創作條件,每年500英鎊,與一間有鎖的自己房間,吳爾芙其實另有所指.金錢所代表的經濟的自由,與時間的自由,而一個自己的房間則是避免他人隨時的干擾,如此方能有機會寫出好的作品.但這些都是表面的意思.畢竟1928年英國已婚女性剛剛取得了絕對的財產支配權,開啟了新的權力地位.但是文壇,與主要的文學作品依舊是男人的天下,非但如此,那些男作家還一再嘲笑女人寫不出好作品.吳爾芙點出正是因為過去女性被限定綁在了家庭事務,不能出外工作與擁有絕對對自己財產的支配權,沒有錢被限制了自己能作主的空間,沒有自己的房間被限制能自我的時間,自然不能寫出好作品.男作家能寫出好作品的人都是沒有金錢困擾,且多數用偶經濟自由的人,跟他是男性沒有關係,所以擁有相同的條件,女性也能寫出自己的好作品.女性就是被限制了空間,自由的空間,經濟的空間,與創作的空間,這些失去的空間是被男性社會給有意壓制排擠的.而女性與小說裡的女性,也是意有所指,指得是構成這個世界一半人數的性別,只是長久以來被公共社會忽視了她的能力,在吳爾芙的觀念下世界上若沒有女性就不可能產生好的作品,她指出過往十幾位好的男性作家都是"女性男子",而她以為未來好的女作家必定是"男性女子",也就是絕對的陽剛,或絕對的陰柔都不是世界的真實,也不符合世界的需要,因為世界是由兩性組成的,缺一不可,即使是單一個體,依舊存在陰陽兩種元素共存.是以本篇雖然用大量的的文字敘述講述女性與小說,創作,自由的關係,甚至大量的批評了眾多"厭女"男性作家,政治人物,男性文人,與男性貴族,但她的目的不在為支持絕對的女權而批評男性,而是爭取一種與當世男作家男人擁有相同的權力範圍與地位,因為女性不是如某些男人說得因為能力不好才不能寫出好小說,而是因為女性沒有辦法如那些男作家一樣擁有穩定的收入與空間.畢竟單是有錢有權也未必能創作出好作品,那些男性貴族或貴婦作家正是一種好的明證,貴族貴婦作家的作品不能當大雅之堂,單是有錢有自由不夠,作家還需要能夠貼近世界,真實的世界,而不是只有單純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更重要的是理解探索人與世界間的關係,這才是創作好作品的源泉,而身為中產階級的一代正是具備這樣機會與條件的人,而在她演講台下聽講的大學女生正符合這樣的條件,是以女性與小說正是針對著這些人的鼓勵與期許.

     作者的原文是由講稿化身,所以口語化與詼諧度較高,諷刺酸度也是一流,特別是對於那一眾男性作家,"厭女"作家,作品,或是專門貶低女性的觀點的言論,她都允以某種程度的批判與回應,只是文中多數的批評與諷刺都是用典引經有所依據,而對這些內容的理解是依賴了譯者與編輯的注釋,這個譯本在這方面花了大量篇幅來輔助,有助讀者理解吳爾芙之意,但即使如此,文中充斥著英國文學,古典文學作品中的指涉與意趣,仍是有些難以進入的部分,畢竟她的演說對象可能背景並不完全等同與本書當代讀者的現況,這是需留意的.以上.




房間裡的大象︰日常生活中的緘默與縱容

 

房間裡的大象︰日常生活中的緘默與縱容(The Elephant in the Room:Silence and Denial in Everyday Life,Eviatar Zerubavel)

     "房間裡的大象"題目相當夠力,但是文本論述略嫌淺薄,只能配合寫些浮面的觀感.

    房間裡若有頭大象,絕對是醒目的,但奇就奇在有那麼頭龐然大物,人們卻看不到牠,感覺不到牠的存在.不排除其中有盲目者,自然無法看見,但這裡更多的意思是指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視而不見的意思.視而不見未必是壞事,但是若那頭大象指的是錯誤的,不道德的,禍害人的事情,那裝作無視可就有問題了.不看不聽不說,以緘默的態度容許這種錯誤,無道德,或是會禍害人的事情存在,自然對於社會不是好事,特別是當整個社會多數人都在做這樣的事情時.這本書就是探索這種關於集體沉默的作品.從社會學角度剖析人們私密生活和公共生活中,對於某些顯而易見的事實,集體保持沉默的社會現象,本書將這種集體現象稱為合謀性沉默,內文主要在"淺"述合謀性沉默的成因,組成形式,參與者的動機和表現,以及這種沉默對人們社會生活的影響,並探討了打破沉默的可能方式.

     這裡的集體性沉默主要是只面對那些顯而易見,無法忽視的事實或真相,所有人不約而同未曾事先商量,也不是集體勾串形成了集體沉默現象.在作者看來,這樣的一種沉默方式雖然不曾有過合謀,卻也可以叫做合謀性沉默,這是因潛藏在社會運作中的某些因素催動促成這種未曾商量過的勾串,這背後的社會因素正是書籍想探究的.以作者Zerubavel來看集體沉默的產生,發展其實約略與一個社會中的"文化習俗","權力結構","人際互動"三個主要因素有關.這裡並沒有定義"大象"是甚麼,而是以例子的方式來說明如早期納粹壓迫猶太人,或是以色列在巴勒斯坦驅逐清洗阿拉伯人等事情,明知有這些事情,人們卻保持沉默不言,以至於後來造成更大的災難.這些例子中人們都不是因為出於善意或中立而保持集體沉默,且否認和沈默並不能如人所願帶來長久的安全,反而在未來引發負面問題.集體沉默包括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知而不說三種面向.關於集體沉默雖是一群人未曾商議下一起守住某個秘密而沉默的,明明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相互之間卻全部閉口不談,彷彿沒有這件事一樣,但這種集體沉默並不是什麼話都不說,一片安靜,而是不談論特定的某件事,根據文本推論"特定"的某件事主要是與暴行,醜聞,同性戀,酗酒等令人恐懼或尷尬的話題有關,所以"大象"可以說是可能傷害社會的負面現象.

     至於個體為何會主動的對某件事保持沉默通常來說與某些心理因素有關,比如避免因為掀開過去的傷疤而給他人帶來傷害,或基於因為自身的恐懼而選擇閉而不言.,也有些沉默是為了擺脫恥辱的感覺.當然,很多時候,沉默其實是多種原因的產物,書中所舉的納粹大屠殺的例子中人們的沉默,就是痛苦,恐懼和恥辱的結合.還有一種根本的狀態是人們基於擔心被集體給拋棄落入被人歧視或指責的孤獨少數的擔心,因為這樣會造成日常生活的壓抑不快,同時又有遭集體霸凌的可能,因此人們寧可在此視而不見不聽不說.可見,個體沉默的原因很複雜,不能簡單地對此進行道德譴責,而由這些個體所構成的集體,他們的沉默,又會與很多社會性因素有關,主要是文化習俗,權力結構,人際互動等三因素.

    Zerubavel認為集體沉默的發生首先與一個社會內部的文化習俗有直接關係.在和別人打交道時,會忽略什麼,或注意什麼,是我們在成長過程中逐漸學到的一種能力,人們會從復雜的背景裡抽出那些需要特別關注的東西,並不自覺的對無關緊要的人事物視而不見,至於如何判斷什麼比較重要與什麼無關緊要,則與社會的文化習俗有很大關係.在社會習俗中,我們應該忽略的事物通常以禁忌的形式表達出來,不管是生活中還是工作中,總有一些禁令,明確告訴我們有些事情絕對不許去看,去聽,去說,因此挑戰這些禁令的人,會被視為社會的異端,不被社會所容,某些時刻違反此規則的人會被特定的組織施加各種報復或懲罰.因此某種視而不見的禮貌性忽視變成了一種表現更溫和的來對待這些社會禁忌的方式,在這種情況下,集體沉默是為了掩飾尷尬或給他人保留面子,因為出於禮貌才刻意忽略忽視他人醜態或醜聞,如果有人非常白目的提到那些私人不該談論的話題,就會被看作不懂人情世故,破壞了眾人默認的規則,會受到他人排斥.

    人際之間的互動先是透過人際間的權力關係來互動的,之後再隨著進行各種基於利益糾葛考量下後的變化.因此權力關係會直接影響到某些人對於權力高於他者事物的沉默.但權力在社會中的分配,是永遠達不到均勻的,因此人們的注意力與意識能表達的範圍,都會受到政治因素的影響,畢竟上級面前,人們有很多話都不好說出口,不得不保持沉默,權力可以控制人們的關注範圍,越是有權力的人,所得知的機密信息就越多,對信息傳遞的控制也越高,相對的不合權力地位所接獲的訊息,會產生自動壓抑低階者傳播訊息的力量.對低階者而言保持沉默比較好,多言多失多敗,還可能因為誤觸禁忌而賠了小命.權力還可以控制人們的表達範圍,權力能夠決定哪些東西可以說,哪些東西不能說,並用強制的方式防止訊息進一步流通.

     這裡的集體沉默之所以被視為是合謀性沉默,就在於它雖然沒有事先勾串與商量卻實際上具有那樣的合作特徵,是許多人一起共同迴避或否認某件事.既然是一個群體,那麼內部定然會形成一定的結構,同時人與人之間也存在著互動關係,這種人際關係也會影響著沉默行為的礦張,畢竟誰也不想遭到群體孤立或被視為奇葩,這時,沉默成了一種集體行為,因為眾人不言,不聽,不傳才構成了沉默的合謀."你不說,我也不問"的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集體沉默中大量存在,這還形成了另一種隱藏的社會心理狀態:從眾效應.因為周圍沉默的旁觀者越多,人們就越傾向於加入這只沉默的大軍,當某人發現周圍的人都對惡行視而不見時,便很難相信自己的判斷,透過從眾心理的一番心理活動之後選擇了沉默以至於產生某些悲劇,而更糟糕的是,大家的集體沉默又會強化這種事情沒那麼嚴重的判斷,每個人的沉默對他人來說都是一種支持,於是形成了沉默的惡性循環,阻止了任何可能採取改變的積極行動,這就是典型的人際關係社會互動,對集體沉默的影響.

    那該如何打破集體沉默的現象,成功開展"大象"為人所知並得到解決呢?Zerubavel零碎的指出了三個方式.首先必須公開承認大象的存在.要打破沉默,我們必須把人們一直心知肚明的事情擺上檯面,讓它進入街談巷議,成為大眾的話題,不再沉默,把大象存在的事實說出來,寫下來或傳播出去來彰顯出牠.其次可以把大象從背景中拖出來,讓他樸素的呈現在眾人眼前.把大象拖背景中拖出來,打上聚光燈,增加可見度,打開天窗說亮話,清清楚楚地指出大象的存在.最後運用整個社會系統的通力合作,才能真正結束沉默的合謀.團體的力量固然會強化沉默,反之利用團體的力量也可以打破沉默,如果打破沉默的人越來越多,並在人數上逐漸佔據優勢,那麼,承認大象存在的壓力就會超過否認它的壓力,最終使形勢發生逆轉.

    在現實生活中,面對那個打破集體沉默的勇者,人們的反應通常大不相同,剛開始必定只有很少的人呼應,多數人繼續沉默,甚至試圖轉移話題,把人們的注意力引開,且必然有人會宣稱打破沉默的人居心險惡,是社會公敵,甚至以公權力對付他.因此打破沉默者往往成了仇恨的對象,被挖苦,羞辱和孤立,而且可能終身得不到太多掌聲,比如咱社會中領導人的貪污,與假證事件便是相當清晰的一個例子.所以雖然我們都知道事情該是如何,但真實的發展往往不如Zerubavel書中所想的那樣,那些選擇揭露大象的人已經被驅逐出了房間,因此這裡就不談那些高空的語言,畢竟正義就暫且是看不到的.

     一開始即言明,這是一本題目好,但實際論述過淺的書籍,加上其實書的結構很鬆散,漫談例子多過說理,缺少更詳細的探究產生集體沉默的社會因素,有的只是許多歸納法的現象觀察,就社會學來說應該只能稱之為揭開蓋頭,尚未深入其中,雖然在整理中將他的論述化成幾個條理,但實際上文本中並沒有這樣依序的劃分,只是讀這個人的自行縮整,因為文本說裡的東西實在不多,來去就在幾個觀點循環著,是以難有殊論.當然也有可能這題目的處理就只能這樣了.所以截至目前,就只能將它彙整於此.以上.




2022年4月2日 星期六

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

 

失落的衛星:深入中亞大陸的旅程(Among The Stans:A Central Asia Journey,劉子超)

     在這個跨國跨洲旅遊變得容易,社交媒體打卡貼文氾濫的時代,旅遊文章到處都是.其中強調人文或旅遊文學可能被出版成書籍的大約兩種,嚴格說來就一種,就是舊老矬窮.差別在於其一是尋訪與出身於物質文明發達地區記述者對比相對落後的原始帶,另一種則是中產階級的文人進入都市裡的鐵鏽貧困區.不過在這個文學與閱讀都式微的時代裡,全球化的影響讓多數地區越來越像,實在真想探索甚麼不同的,恐怕也只有這類,但不知會越來越難寫出新鮮感.

     "Among The Stans"尋訪的中亞地區的五個"斯坦"國.這五國都是前蘇聯的加盟國,蘇聯解體後各自獨立.儘管單車絲路騎行自歐洲至新疆轉印度也算時不時有人挑戰的路線,但這終究是從西方的角度來看,東亞人特別別是遠東地區基本上長年從美國看天下,應該是鮮有人關注這些甚麼甚麼斯坦的地區,甚至連刻板印象都沒有,因為完全沒有概念自然連要編造也很難.作者是個北京人,地緣政治上與蘇聯比較近,文化閱讀上這類題材的書籍也會比純受西方影響地區的人多,所以以"斯坦"國為輻射展開旅遊展開記事發想比我們想中的更理所當然.綜觀本書的文本中,我們能發現,關於中亞的歷史,或遊記等書籍的閱讀似乎開啟了他在此處探行的一個情感需求入門鑰."大唐西域記","月亮照在阿姆河上","天山遊記","崩塌的山岳"時不時在文本中一再出現,那是因為當劉子超抵達某個預計的地點:可能是景點,歷史遺跡,碑界,寺廟,村落,湖泊,山景,河灣,峽谷,都是從他閱讀過的歷史記述與遊記中擷取而來,既有先建於心的期待,與情懷,念想與異想,又有抵達當下的對照,失落,緬懷,囈想,當然這既然是本遊記,用現代的用語就是旅行文學,自然除景之外,就是人,與人所集成的村落,市鎮,城市,與連結這些聚落的公路及道旁的各景致,其實這才是這本旅遊文本的主體才對,我想作者應該也是這樣認定的.

     至於"失落的衛星"甚麼的,應該基於商業目的出發的可能較高,雖然它也是事實的一部分.吉爾吉斯,塔吉克,烏茲別克,土庫曼,哈薩克五個"斯坦"國確實曾被視為是蘇聯的衛星國,因為蘇聯解體了,行星引力影響漸微弱,衛星成了不受控的太空漂流物,甚至可能某日因為自身的設備老舊電池失效最終墜落.這種想像的關係景象來做為此五斯坦國當前的社會與人文面貌看來頗為直觀,也不能說它是錯的,不過實際上,我們猜測的行星只是其中之一,但必須全書讀完才能體會到這一點.終究這是本遊記,路上看見的東西,遇到的人,投宿的旅店,人家,或是療養院,參見的景物才是主體.在這本遊記中有一個很大的特色,隱藏在文字結構中的,就是作者的主動講述觀點,價值部分很少,場景,人物與其行為的描寫為主體,其次就是對話.請留心書籍的副標"伸入中亞大陸的旅程",其實並沒有主觀的以國界將其分別的意思,固然旅遊需要依照當前世界的慣例,法律,依護照身分去一個個探訪這五國各自的景點,但作家的觀點很清楚,那裏就是一個"籠統"的中亞,甚至不能說是當今世界"精確"定義的中亞,並不主觀地將其切割為五國.讀者之所以能感受到"失落的衛星"並不是因為左者主動說了甚麼,而是在這本遊記裡出現的人物,與從人物衍生而來的相關人事物所形成的,這些都必須由文本的實際閱讀才能感受到.

    首先他旅遊的就是一個民族混居的中亞,是一個曾經同在一個國家中的五個加盟共和國,而經過現代民族國家劃分的國民本來就不可能等同於早年游牧部族時期的聚落民族,政治強力的切割造成了許多地方至上的奇怪現象,我們可以從塔吉克篇中看到這種衝突表現.劉子超旅遊塔吉克自杜尚別由西向東想穿越帕米爾邊境山口回到中國,一路上沿著噴赤河峽谷進入帕米爾,但越往東就越沒有人塔吉克人願意載他,這是因為東部地區幾乎全是吉爾吉斯牧人的領地,當地的語言,人種認知根本不是塔吉克的,雙方沒有統一的語言可以溝通,說不上話,加上又彼此心懷戒心,這裡有過內戰,塔吉克,烏茲別克也執行過"去俄化"的語言文字改革政策,這裡形成了國中國,鄉民和諧純樸與不可言表的對立或警戒是同時存在.但是作者並沒有因為這種民族混居的中亞可能隨時產生的衝突問題而大作文章,甚至他連指出這種對立的語彙,案例都沒有提出,他只是以路上遇到的人說了甚麼,做了甚麼,來表現出當地的特色:好的與壞的.在這裡作者的功能就是一台攝像頭.你不能說他沒有主觀的觀點,畢竟鏡頭指向的範圍內就是觀點,鏡頭之外就是捨棄的觀點,作者沒有在鏡頭所到處加上過多沒有必要的旁白,指引,說明,標題,他只是讓鏡頭所到之處的場景與人物自己說話而已,因此我才說作者主觀的觀點不多,多數時期是自我屏蔽的.文本中慣常出現主動聯繫搭訕他而來的陌生人,不論旅人或當地人,可能基於對於外國人的好奇,可能出於友善,但也存在不少騙子,想從他口袋裡挖出更多的錢,這些人的共通點居然都是有莫斯科,蘇聯其他城市打工或生活的經驗,如果他是女的,可能都曾結過婚,卻又離婚,丈夫,兄弟,父親都在俄羅斯工作,而這些經驗反映了蘇聯統治的影響在當地人身上起到的作用,與蘇聯解體後,他們生活的變形,畢竟他們成了俄羅斯眼中的外國人,突然成了新興的五個民族國家的人民,實際上這又不是過往真正歷史的事實,只是1924年蘇聯私心懼怕突厥斯坦力量的現實分割,人與土地的連結與行政區的畫分又基本不太一致,形成了五個新民族散居交錯卻又硬要劃分成五個有明顯界線的國家,每個國家都存在著其它幾國民族的飛地,衝突自然是隨時隱隱不安的存在,加上又有全球化下隨時湧進的外國人帶來的新經驗,新關係,新的方向,也可能因此有了新希望,與新失落,如此重複交疊,所以殘留的蘇聯遺跡包含廢棄天文台,軍工設施,工廠,博物館,破爛的療養院,老舊大旅館加上無處不在對於"莫斯科打工"生活經歷的抱怨的男女,才形成"失落的衛星"的觀點,與這種觀點下年輕一代出現產生的新的價值觀與生活觀.失落,萎靡,躺平,不知所以,失落的女人,失落的男子,失落的母親,失落的父親,這些沿途所遇的人物特色,作者應該無意去標榜這些,畢竟旅人所看就是風景與人物,放大到太過就不能是這個領域的主題了,當然這個主題所以最終形成這些仍與主觀的以意圖有關,只是它未必一定是刻意為之,必受限制作者的經歷,生活上的範圍種種,與它者的影響,比如至些國家也都是伊斯蘭國度卻在東正教與西方其他宗教的影響下加上如烏茲別克刻意打壓下社會樣貌不同於一河之隔阿富汗,伊朗,何以作者不寫成"失落的伊斯蘭",這便是一種作者受自身所限的主觀條件所不能思考到不會做為主題的部分原因.

     雖然作者稱是經歷9年的旅遊而成就此書,剛開始我們可以感覺明顯的前兩篇關於吉爾吉斯與塔吉克的旅遊篇章最好,烏茲別克中段以後就略顯得有點失去開頭那樣質樸旅遊的味道流於單純的旅行地歷史紀錄了,蘇聯解體的政治經濟文化影響力衰退在這裡篇開頭便明目張膽的寫個明白,西方資本主義的入侵,同時潛藏911後為控制在阿富汗的影響力而來的美國援助等問題躍然紙上,雖然旅遊文章加入當地歷史政治的過往與現況無可厚非,但這就脫離了我前面所說由當地人說話的方式,改成作者的主觀價值的內容,顯得前後兩半的風格略顯不同,而失掉了前面好不容易建立出來的文本特色,但是正當如此思考分割的念頭興起後,卻又突然悟到這是不得已下必需的寫法.原來儘管這篇烏茲別克篇宣稱得了一個甚麼獎,但個人卻以為整本書就是從這裡變味的,這種變味看似有迎合西方觀點的意思在其中.於是烏茲別克篇成了塔什干,撒馬爾罕,布哈拉三個主要城市的歷史回顧,主角成了帖木兒,他取代了習班尼成了烏茲別克傳統上的真英雄,但他只是鳩佔鵲巢,昔班尼才是後來真正的烏茲別克創建者,是因為烏茲別克當前的政治需要一個能夠喚起注意的歷史人物,隨著這些歷史段落的引入,蒙古,俄羅斯,英國等國曾經的歷史角色在這個篇章成了主角,歷史與政治取代了旅遊途中的人事物,這是這本旅行文本最大的一個轉折,儘管也不能說它是不必要的,但總覺得篇幅過大,有點妨礙了跟著作者旅遊的感受,他寫的仍是旅遊地的歷史,政治,也不能說是離題,但與現況的差距似又有引出斯坦五國迷惘前途的另一個機會,只是這種終究屬於作者私人的主觀,儘管它若隱若現.

     但隨著作者被土庫曼拒入,與哈薩克的核爆試驗地的探險之旅出現,我突然意識到這後三篇重於歷史敘述的一種可能,那就是"國家主導"的衰退,"行星引力"的消失,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我們都以為這書名的衛星是相對於行星蘇聯的意思,但其實根本錯了,這裡的衛星指得是中亞五個"斯坦"國長期的處在周圍的各種崛起的勢力,霸主的統治影響,那顆行星,除了是蘇聯,也泛指著歷史上曾經出現統治該地區的阿拉伯,波斯,蒙古,帖木兒,蘇聯及當地的各種大小汗國,該地區的五國一直就在這種興起又衰落的行星引響下起伏著,自身缺乏主體性,因此成為失落的衛星.而這五國中,越是受行星政治影響越烈,風暴後則越是衰退,越是轉回保守,殘破,封閉,越是展現不出新的味道,所以烏茲別克與神秘不得入的土庫曼,與核示哈薩克成了大量歷史篇章,取代旅遊的主題,那是因為這裡被破壞掠奪最嚴重,或當下的政體更為嚴控,更不穩定,而後文中此地引領的主角隱隱出現了中國的身影,先是五國最西的鹹海王,與取道哈薩克進入新疆霍爾斯坦商貿港的對比,一個是蕭瑟縮減的內陸海,一個是新興興起未來的運輸與商貿軸點,可見作者有暗指新的行星力量再現的意思,所以我前面才說,中篇以後的大量歷史有其目的,而失落的衛星也非單一的圍繞在蘇聯,讀者必須自行對此領悟.

     就文字,意義與旅遊敘述上,這算是一本旅遊輕鬆又帶有嚴肅歷史探索的作品,加上中亞五個斯坦國不是常見的旅遊路線,對於此好奇者,這仍算是一本值得一看的書籍.以上.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Foxconned: Imaginary Jobs, Bulldozed Homes, and the Sacking of Local Government,Lawrence Tabak)                "富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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