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7日 星期一

芬克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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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克勒問題(The Finkler Question,Howard Jacobson)



    芬克勒問題.芬克勒是這本小說中三個好友主角的其中一人,他是猶太人,芬克勒問題可以說是猶太人問題,但芬克勒自己強烈反對猶太復國主義,反對以色列屯墾巴勒斯坦,所以芬克勒問題又成了反猶太人問題,一個猶太人卻主張反猶太人,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那又繞回到"猶太人問題"上了,不過,個人觀點裡這小說最終寫的其實就是人的問題,只是以猶太人來表示而已..



    以上說法看似矛盾,其實並不.個人回想我們過往看過的關於猶太人的影視,文學,歷史作品中,基本上都透露出,或創造出一個顯明的形象,可能是受迫害的,悲慘的,容忍的,也可能是虔信,宗教的,或是新聞裡自立戰鬥,軍事對抗的,還是全球化下新科技新創企業的,也可以是恰好聽過一些小提琴大家,克萊斯勒,海飛茲,梅紐因,哈西德,帕爾曼,祖克曼等專技藝術者,或是那種很會賺錢懂得積累財富的富豪.但實際上,我們其實好像並不真的了解猶太人,因為以上所呈現的都是影響力的,正面的,值得同情讚許的,但關於他,這個人,他們,這群人的真面目,因為這些作品或成績創造出一個我對他或對他們的的刻板印象掩蓋了這些真面目,而且常常以他們去取代"他'做為代表.於是我就會以為我們懂得這個問題.是以常以為猶太人問題是集體的種族問題來寫下論點,其實這裡也有他的個體問題,非關種族而關於個人的部分,芬克勒問題就是以此體寫出的作品.



   小說的主角是三個住在倫敦的鰥夫,李柏,芬克勒,崔斯樂夫.李柏曾是芬克勒與崔斯樂夫的中學老師.此後三人維持了數十年的交情.說三人是鰥夫並不精確,真正亡妻的李柏與芬克勒,這兩人恰好是猶太人,崔斯樂夫是一個興趣廣泛但實際上對各項卻只有零星片段理解的組件式人物,他不是猶太人,他沒有喪妻,而是歷來對感情太隨便放縱,他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個媽媽是不同人,與他都沒結過婚,小孩都是由女方養大,崔斯樂夫在情感生活上應該是完全缺乏專一性與真實性的另類鰥夫,是一個在情感上,工作上都過著半調生活的英國人.三人的共同點就是在藝文藝術領域.李柏雖是中學教師,但曾擔任過影劇記者,認識許多明星,知曉八卦,寫了明星傳記致富.芬克勒則擅長哲學,以哲學為題寫的許多暢銷書,還上電視講解哲學,是三人中的名人.崔斯樂夫則在BBC製作深夜藝文節目.所謂的故事是由崔斯樂夫有天晚上在街上路過他兒時經常駐足櫥窗外的樂器店門前遭到一個人搶劫並毆打,崔斯樂夫沒看清打他的人是誰,只聽到搶嫌臨走時留下一句話,似乎是"你朱",事後他推敲了半天這句話的意思,懷疑對方以為自己是猶太人,所以才動手行搶毆打自己,畢竟在歐洲有許多恨猶太人的人.而隨著疑慮的加重,崔斯樂夫居然開始認為自己一定與猶太人有某種關聯,甚至自己應該就是猶太人,在於芬克勒,李柏討論無果後,他開始過起了一種新生活,就是假裝自己是一個猶太人,從外表學習猶太人的裝束,到學習希伯來經典,猶太教傳統ˋ,甚至他還與李柏的姪女,一個女猶太人成了情侶.整本小說就是在寫這個崔斯樂夫如何模仿假裝自己是一個猶太人的過程.相對比之下,兩個真正的猶太人因為喪妻,都正在經歷著他們喪妻後的新生活.形成了兩個真的鰥夫與一個假的鰥夫,兩個真的猶太人對一個假裝自己是猶太人的生活對比.



    所以如果想從中看到曲折離奇的情節,或是感人肺腑的故事,或是所謂的故事,基本上這本小說沒有.他是心理活動,思維呈現為主的小說.李柏作為一個父執輩,一個老猶太人,小說確實藉著它來呈現出傳統老猶太人的情感,言行,傳統,思想,他對亡妻的愛與思念,他對於情感的專注珍重,即使他曾有機會在一幫有名的女明星中穿梭並博得他們的信任好感,他也未曾藉此踰矩,娶了一個傳統猶太人瑪兒琪為妻,雖然曾遭岳家嫌棄貧窮,但經過李柏努力,不但事業尚可,並與瑪兒琪度過漫長的歲月未曾出軌,相比之下芬克勒雖是一個猶太菁英,有名,但他卻加入並組織了反猶太人的組織,他順應潮流,視以色列的復國,或是在巴勒斯坦屯墾區的做的事,如槍擊或屠殺被懷疑可能威脅以色列的阿拉伯人的行為表示不齒,覺得這些行為跟納粹滅族屠殺的行為並無二致,所以他的組織都是一些"愧猶"這來參加,愧猶意思是"愧疚或慚愧的猶太人"的意思.他的老婆黛勒雖不是猶太人,卻反比他更熱衷於學習猶太傳統,甚至照傳統皈依猶太教受洗後才與他成婚,但是芬克勒對此並不感興趣,他是一個反對猶太人的猶太人,也是一個經常遊走在出軌召妓邊緣的男人.至於崔斯樂夫他與李柏的姪女荷芙琪芭成了情侶同居,還藉由這個身分進入了李柏他們這個大家族的生活裡,主要是藉著這位英國人參與李柏家族活動,學習猶太宗教儀式,協助荷芙琪芭準備創設英猶紀念館,透過這些來顯出一個假裝的猶太人如何體現出或觀察出真正的猶太人該是怎樣的.



   李柏因為聽到一個老友的孫子被反猶恐怖份子給炸瞎了眼睛,又知道了崔斯樂夫曾與戴勒出軌偷情,加上對亡妻的思念種種重壓,最後一個人坐車到曾與瑪兒琪共遊的海邊跳海自殺,而芬克勒得到噩耗又讀到了黛樂留下的私信,信中她斥責芬克勒雖是一個愧猶,但實際上他無時不刻不想以一個猶太人的身分行事,他的愧猶是因為他害怕猶太人好不容易取得一點復國成果,找到了塊地方,會因為過度的主張而丟掉全部,他才知道這個他不以意的妻子,竟然從另一個角度開啟了他對猶太人身分的另一個哲學面想思考.至於崔斯樂夫則因為一場公園拯救小孩的糾紛裡,意識到為了一個被懷疑的猶太身分而死固然荒謬,但是為了一個虛擬的猶太身分而活也同樣不值得,因而悟出了自己與荷芙琪芭情感上的差距與隔閡,誰也不是誰的命運與責任,這一切在李柏的葬禮上被他們各自領會,芬克勒可能會坐回那個猶太人,而崔斯樂夫又回到他那個拼裝式的生活.



    作者的手法看似不明顯,對比的說法是我個人推敲出來的,用對比來顯出差異,好玩,與荒謬,是以我以為這小說的目的也不在於猶太問題或反猶太問題,他就是一個人的問題,身分,種族,信仰,價值觀,刻板印象在在阻礙或導引了生活裡的一些細節走向,它可以是疏通交流的管線,也可能成為阻礙彼此情感的高牆,小說的基調是有趣,幽默,好玩,但背景後面是沉重,憂鬱與傷痛的,只是故事性不強,對一般人而言太拖沓,也少了爆炸性,加上對許多猶太習俗或意第緒語的困惑不解,可能會讓人讀不懂.以上.



2019年5月17日 星期五

論康德《永久和平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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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康德《永久和平論》(Leçon sur le Projet de paix perpetuelle de Kant,Frédéric Laupies)



   有個朋友常喜用naive當口頭禪,這天真的意思其實略帶負面."永久和平論"對於某些人就有這種意思,特別是從現實裡的政治人物,政客的角度,如果有人試圖提出一套方式來倡議全世界或某區域中的國家間彼此簽訂永久和平協議,必然會被人取笑,天真的.康德寫"永久和平論"就是試圖在這個議題上往那道可能被取笑的路徑上向前一步.他自己也知道這種議題只會被現實中的掌權者看不起,但他有他自己的堅持,不單是對於智識的探索,其實是對人類美好未來的堅持,永久和平不該只是一種文字騙局或是虛無理想,它應該是人類達成的共善的一個基本.



   從個人的角度,雖然也對這種理想抱著質疑,但是撇開那些高大暫時遙遠的目標,這本書如果不能反映出理想的必然,至少也能讓我們對照現實,藉此看到現實政治人物的醜陋.一如我們前面看過塔雷伯的"不對稱陷阱",雖然我們對於利潤風險不對稱所面臨的道德風險問題並不太能夠完全避開,但當有人因為後悔推薦投票給某政治人物時,我們起碼不會跟著推薦人的來痛罵,那是因為我們早明白了不對稱陷阱裡所警惕的道德問題.也因此我們早就知道,推薦人做的就是不對稱陷阱的事,所以不會追隨這種推薦的標的.且立即知道推薦人所犯的道德問題,因為已從不對稱風險中獲取了利益,至於風險,當然就是其他人享用了.當然這些道德問題,如果人們不以為意那也就不重要了,那麼預期推薦人未來將重複的犯這樣的不對稱風險的事也是必然的,畢竟對於政治人物來說,握有權力高於一切,若選民也與他們同一思維,苦果就只能回饋自己.因此就現實政治來談道德問題未免讓人覺得是naive,但是道德問題確實與政治息息相關,這本"論康德永久和平論"就有相當的內容其實在討論政治與道德間的關係,而這關係至為重要,它是維繫產生法權的根本,也是創造和平的一個基礎因子.



   基本上這本書就是康德的永久和平論,由Laupies解來讀,書已經是小本的六十四開,分量不多,但要搞懂也得費點時間,若要簡化它的重心,就只有一個核心,那就是永久和平非是海市蜃樓,它有可能達成,達成永久和平的最重要因素是,"法權".我個人將書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就是達成永久和平所需要的物理性,一部分就是達成永久和平所需的靈性.



   這個物理性首先是從歷史探索而來,Laupies指出歐洲在18世紀開始即陷入一連串的戰爭,爭奪王位的,爭奪土地,擴張勢力的.有了這一些連續的戰爭,於是就有了皮耶尼可試圖從道德面來提出和平共存的議題,接著又有一位教士聖皮耶提出了永久和平計畫,倡議各國組成歐洲聯盟來消彌戰爭達到和平.但是盧梭批評這些倡議並沒有明顯的依據與方法.而康德便是從這些人的倡議中發展出它自己對於和平的看法,而寫出了"永久和平論".這裡面的物理性包括了六條預備條款,三條正式條款,兩條補充,與兩個附錄構成.他也對這些條款進行了分類,指出了哪些是嚴格的在任何狀況下都是有效迫切需要實施的,剩下的則是可以暫緩推延實施的.而這個分類的依據或者說是標準是以威脅國家與國家之間安全的輕重來分別的.但是就永久和平的立場卻是堅定的.康德首先指出戰爭就是一種自然狀態必然發生的事情,人類脫離自然進入社會,當然就必須與戰爭有所區隔.自然狀態下以武力來宣告自己的權利,而戰爭的結局決定了正義是屬於誰的.但是社會狀態就不能如此,因此國與國之間必須以和平為要求簽訂協定條約,相對於戰爭對於理性是種污辱,和平卻是理性的絕對要求,從聖皮耶,盧梭到康德可以得知和平可以藉由法權被創制.也就是說和平是法權的合目的性,也是法權存在的理由,接著康德從個體,社會,國家內法律的制定來達到法權為依據的解決爭議的方式擴展到國與國之間,因此國內有國內法,而為了國與國之間的和平就必須有國際法或國際聯盟的創制,在符合理想外野兼顧現實,因此國家間永久和平有預備性條款預設::



  1.凡締結和平條約而其中秘密保留有導致未來戰爭的材料的,均不得視為真正有效.



  2.沒有一個獨立的國家可以由於繼承,交換,購買或贈送而被另一個國家所取得.



  3.常備軍應逐漸地加以廢除.



  4.任何國債均不得因國家外衝突而產生.



  5.任何國家均不得以武力干涉其他國家的體制與政權.



  6.任何國家在與其他國家作戰時,均不得容許採取這類的挑釁行為,使得雙方的互信變得不可能:包括派遣暗殺,下毒,違反投降條例或在暗中鼓動叛亂等.



  以上的預備條款,看似有些不切實際,畢竟太過於依賴掌權者的心證,那麼接下來是三條關於永久和平條約的確定條款.



  1.每個國家的公民憲法應該是共和政體的.



  2.國際法應該以自由國家的聯邦制為基礎.



  3.世界公民權應限於普遍的友好為其條件.



   我們可以從三項確定條款看出一些特性.而這特性可以提作為我們國家對外簽約的依據.康德指出構築世界公民體制必須一方面是共和制,另一方面是自由國家聯盟.兩者相輔相成,不可或缺.,只有這樣未來社會的和平狀態才可能被建立起來的,因為獨裁或帝王制缺乏法權,掌權的個人或少數人能夠隨時推翻協約的效力與承諾.在康德看來只有共和制具有永久和平的前景,因為每個公民都從自我利益角度出發.因此若國家是專制主義,則戰爭的可能性將會得到大大提高,因為元首或君王不是國家的公民而是國家的擁有者.所以唯有自由國家組成的聯盟才能夠過社會契約論基於世界公民權利而形成有效的聯盟.就加入這個聯盟的國家而言那意味著法律的制訂者和約束對象是同一的,這樣一來,法律就成了平等有約束力的工具,因為如果某個國家不遵循它自身制訂的法律,那就表示它已經脫離了這個聯盟.而第三項關於世界公民權的觀念是一個全球化的觀念,一個在18世紀來說是新穎進步的思想,從Laupies敘述中這指出了一個全球人類禍福與共的思維,由於共同佔有地球表面的權利而可以參加社會,地球表面作為一個球面是不可能無限地容納他們的,終於必須使人們彼此互相容忍,因此就沒有任何人比別人有更多的權利可以在地球上的一塊地方生存,聯繫到當代社會,由於全球化的問題越發嚴重,顯然康德的眼光與思維是超前的,永久和平在他來看並不是理論家單純的書空咄咄,而是有可能的,儘管我們來看是過於naive了.



   但是康德也藉機駁斥了我們這種觀點.一切在於我們過於"現實".他提出了"道德政治家"與"政治道德家"兩種人.比較前面的naive,這兩種人的分別的觀念恰能說明現實與事實間的差距何以如此的原因,也讓人們思考和平何以既同時是理想又能產生作用的現實.政治的道德家無視道德的存在,他將政治侷限在策略運用.而道德的政治家是以道德作為政治行為的原則,而道德又被認為是法權的理論.從實踐的觀點實現法權就是實現有道德的政治.反之,ˋ政治的道德家並不敬重法權,對他而言最有效率的就是最好的.所以他經常會吹噓自己成功的經歷對法權作出判斷,將自己侷限在事實的範疇.他為自己訂下準則,成功就是他最高的價值.對他而言法權就是一種既成事實,只要成功了就能掌握對法權解說與看法,因此他並不真正的信仰敬重法權,所以在康德看來,實用政治採取的手段可能會直接牴觸和平,謊言直接對立於法律的公開性,所以除了詭辯,詭計,違法,說謊,並沒有其他內容.而這兩種象徵性人物的對立,正好揭示道德與政治之間並沒有對立,道德的邏輯是奠基於法權之上,不予政治對立,甚至是真正政治的基礎,因此一旦依法權處理所有關係,而不是用權力解決關係,和平就有可能,政治亦同.而這就是前面所指的擁有和平所需的靈性部分.



   這本書從歷史著眼開始,逐步的推出康德的論點,就結構內容來說其實不錯,但康德的東西就是一個字:難.縱使這本小冊子已經是康德作品裡最容易讀的了,但還是得花許多心思慢慢地思考體會,否則並不容易理解.以上.



2019年5月13日 星期一

唇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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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典(劉慶)



    這部小說對我來說略覺冗長,讀的有點想睡應該不會給太高評價.不過既然看了,多少寫一點,非虛應故事.小說"唇典"以上民國初年的東北為背景,以滿人,薩滿,軍閥,革命,這些素材發展出通俗的作品,雖然薩滿與鬼魅附身題材可能有點意思,但個人以為這本作品有太多基本處理問題設定的不好,或執行有落差,以至於小說顯得有點冗長沉悶沒有焦點,很多橋段其實可以省略,這是其一,另一個關鍵問題則是它有一,三人稱交錯又混合的結構,容易讓讀者失去主軸.



    也算看了一些近代華文小說,特別是近年越涉及文學小說的作者除了在題材,情節力求創新外,也嘗試許多不同的書寫結構.這本唇典試圖在44章54萬字的故事裡融入第一與第三人稱的結構.這結構法不算新,在別的作品也看過.這本與以前的這類作品共同的是以"章"為單位錯開,能很清楚知道這一章是第一人稱,那一章是第三人稱.但是,這本更進一步,某些第一人稱的章內,句子接著句子間居然夾著第三人稱.那就讓初讀時的我有所混淆,且疑惑這種結構語法可以嗎?舉個例子,238頁的前三句:



   "山上大爺及其緩慢地轉身,兩眼直直的,目光越過我的頭頂".



   "滿斗不敢喘氣,山上大爺就像馬滴達剛從屍床上起來的李良薩滿那樣,僵直的轉身,直直地向門口走去,輕輕的關上門".



   "滿斗飛快地穿上衣服,衣服冰涼如鐵,他顧不上了,他要去看個究竟".   



    在這三句中的第一句用了"我",顯示這是第一人稱,指的是主角"滿斗",可第二句就出現了"滿斗不敢喘氣",以第一人稱來稱呼自己是滿斗,而不是"我",如果這樣也能接受,到第三句,"滿斗飛快地的穿上衣服...他不顧上了",這時連"他"都用上了,明明是滿斗第一人稱主述的這一章,滿斗竟成了"他",一下變成了第三人稱.這樣的語法在這本小說裡見到太多,問題是中文寫作容許我們這樣做嗎?我不知道,即使我站在小說的立場,以滿斗是個"薩滿",因為薩滿的乩身特質,有時會有神佛上身,如同咱們這邊寒單爺或是濟公那種附身狀態,所以可以容許滿斗身上同時有第一人稱,也有不屬於他自己的第三人稱的狀態,而這個第三人稱就是全知全能的上身鬼神,甚至我進一步視其他第三人稱的章中的第三人主述者就是滿斗.但這也只是我幫助作者合理化這種寫法的一種取巧說法,實際華文的寫作能夠這樣同時容許同一段敘述中一三人稱夾雜混合數度變換嗎?我不清楚,我們當學生時期的作文如果這樣寫,應該早就被老師給取締了,但這本"唇典"可是拿了個小說獎的,若非評審疏漏這個問題,就是他們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但若是他們同意如此,我會想知道他們對這種結構的說法與看法,可惜似乎沒有這方面的說明,也沒看到有人提出我這個疑問.這是本簡體小說,我猜應該不會在本地出版,所以這個謎團暫時難以解開了.



   以上的問題還是小的,另一個問題比較大,似乎也是現代華文作品的共通問題.但這個問題要回歸文本,看一下劇情.才能知道問題是甚麼.看完文本,首先會有個疑問,"唇典"是甚麼?因為從頭到尾,內文竟然沒有一次提到唇典這個名詞,只在開頭的榧頁裡有這個"唇典".查了一下,它指的是特別的語言訊號,我們常用的暗語,黑話.行話這類的東西就是唇典.用在這裡應該是指隱喻按指的一些東西.那麼小說暗喻的甚麼呢?.



  要就文本來揭開暗喻並不容易,原因是連這個故事都看不太懂.它以吉林附近的河畔小鎮白瓦鎮村民郎烏春在燈官節當天被山匪劫掠後被當成人質後,發生的一連串故事為起點,講述了他如何脫難並與鎮上富人韓玉階結為好友後而改變命運的經歷.先是娶了被公雞強姦後懷孕的趙柳枝為妻並賺得幾畝田地,趙柳枝後來生下了一個男孩,郎滿斗,一個能夠在夜間看清黑暗中物件,也能看到別人夢境的天生薩滿,滿斗後來拜入趙柳枝的救命恩人李良薩滿為師,郎烏春不甘戴綠帽又因為剿匪有功而加入軍閥的部隊暫離吉林傳赴平津,逐步因為際遇而屢屢的轉投為不同軍閥做事,從張宗昌到張作霖,後又遇紅黨的潛伏者韓淑珠,在她的協助下脫難,逃到大連,兩人生下一個女兒娥子.後來郎烏春因為受軍階主管返回白瓦鎮當鎮司令,兒子滿斗因為迷戀馬戲團的花瓶姑娘也離開村落,最先加入土匪陣,但他黑暗中能辨物的本事讓他屢脫危險,郎烏春隨著歷史的發展演進,先逢九一八事變,他與地方的保衛隊合力抗日,但隨著日軍的增援,他們不得不遁入深山打游擊,一下加入國軍,一下做為共黨的抗聯部隊,後終因天寒糧缺而投降,成了滿州國的樣板人物,隨著日軍的戰敗,他的兒子滿斗後也成了游擊隊在國軍與共黨兩個陣營間來回生存,在一次跳傘行動中,滿斗因傘未開而陷入昏迷22年,等他醒來已是1967年,此時朗烏春,趙柳枝,娥子早已過世,他經歷了文革,政治鬥爭結束,被任命為山林守護員,在家鄉的山林護樹種樹,但隨著經濟的發展整個白瓦鎮的樣貌早已大變,山河變貌,現代建物開墾破壞,而滿斗作為最後一個薩滿,被找去來當復興當地傳統文化的代表人,但他感到與自然的連結能力已經在喪失,所以他要離開白瓦,去尋找那些逝去卻可能回來的親人們,因為他種下的每一顆樹都能感應到一位離開的親人,而那些樹卻被貪婪的鄉人給偷挖走了.



   故事本身就鬆散,看來似乎是把一個家族史放入到大歷史中,但其實並沒甚麼重點.歷史的觀點在這裡不重要,政治立場也是.個人以為這本有兩個隱喻.一個就是自然與人的連結喪失,另一個就是人與人之間情感連結的喪失.薩滿是其中的一種隱喻的代表,就傳統來說,薩滿的消逝,不論是因為科學昌明至智識提升而消逝,還是因為被搞亂的自然系統而喪失了薩滿能力,它都是一種人與自然連結的喪失.作者有這樣的意思,科學固然破除了迷信,但是也破壞了人與自然較原始,破壞較少的連結關係,從庫雅拉山河的早期怒吼,人必須以神鬼脫身,到山神河神樹精不敵人們的盜取.而這這本小說所述的戰爭,政治運動,革命無一不是人與人之間的扞格,糾纏,對立,這種為了權力或利益爭奪帶來的就是人與人情感連結的破壞,當然作者用了最不明顯的方式對那些政治運動做嘲諷,它們毀掉了文化裏頭純樸人性的部分,就留下殘忍與自私恐怖.至於是否還有其他隱喻則一時看不出來.



  這本小說54萬字實在太多了,個人以為有太多不必要的橋段或情節發展,因為後來根本接續不上,後續出現的人物如趙素珍,楊雲生其實跟前面也不太連結,啽且這些人物的輪廓或特性都寫得不太清楚,很多地方看得有點莫名其妙,因此,個人看過就算了,實在覺得不是太流暢,就算拍成影視劇也應該是很雷的那種吧.以上.



2019年5月11日 星期六

代馬輸卒手記+巨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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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馬輸卒手記+巨流河(張拓蕪,齊邦媛)



   將這兩本書放在一起乍看怪異,衝突的.兩本書籍的內容各自是他們個人的過往經歷.但除了是書籍的作者,兩位作者似乎沒有太多交集.張拓蕪是個當兵的,勉強受過一點小學教育,當過文藝兵.齊邦媛則是位大學老師,看來經歷必然不太一樣.事實上我以為兩本書的交集在有共同年代經歷,正是因為兩者的差異,能夠呈現出同一年代的不同視角.必須誠實說,幾年前我就讀過巨流河了,當時沒有寫心得.一方面是已經看過王鼎鈞的四本自傳,以及其他關於1949年歷史的作品,不想寫重複類似的東西,另一方面是個人以為齊老師是官宦之後,雖是另一種視角,但對我而言有點遠.因緣際會最近在好讀瞥到張拓蕪的代馬輸卒手記,一看之下覺得他的經歷非常滑稽有趣,雖然只是睡前花個幾分鐘速讀一下,沒幾天就看完了,因為太短,也沒想寫心得.但他1947年後兩度到台灣的過程太奇葩,於是突然想到看過的巨流河,這兩個人都是1947年來台的,這之前與之後的生活對比引發我想是不是可以從兩者的交集與差異來寫些甚麼,當然主要是寫關於代馬輸卒手記的感想.



   我用"當兵的",而沒用軍人這兩字是有意思的.因為這比較符合"代馬輸卒手記"作者自我的形象認定,與同時代外人賦予他的角色觀點.用軍人兩字文謅謅,而且看來有那麼點高大的意思,當兵的就不那麼嚴肅,多少有點戲謔或是貶抑.張拓蕪第一次來台是1947年,"來搜捕謝雪紅",這是種有趣又隱晦的說法,隔年他再度來台,卻是"開小差"來的,所謂的開小差就是逃兵的意思,但是他在蘇北開小差,來台還是得找個討生活的地方,最方便熟悉直接的方式就是"當兵",於是他又找了一支在台部隊在入營,事實上在那個年頭,抓兵開小差都是司空見慣的事.張拓蕪的名字也是因為開小差需要在別的部隊使用才臨時抓本字典找出來的.在代馬輸卒手記裡,我們可以看到作者經常換單位,但是似乎都是他自己給自己調動的,當兵當到這種程度,令人莞爾.



   代馬輸卒的意思本來不清楚.其實是代替馬當運輸功能的兵,在那個年代火炮武器不像今日能夠機械化運輸,用馬拉武器很常見,所以照顧馬或是乾脆替代馬的運輸兵就被這樣稱呼,這應該不是甚麼高級兵種吧.何況在那個年代出路選擇雖不多,但當兵究竟還是不得已的,只能屈伸在非戰鬥的兵種裡,而除非這個人可以靠當兵達成甚麼目標,大多數人應該只是為了討一口飯有個睡覺的地方,從目標與視野觀點來看.齊邦媛,王鼎鈞,張拓蕪可以分別表示一種視角與聲音,從他們各自的可見選擇範圍內,我們可以找到差別.在中日戰爭期間,有人能到後方唸大學,不疾不徐搭著火車,船舶去到目的地.有人必須離家在交戰區附近當流亡學生,帶著假文書偽裝通國敵人的盤查,還有人只能在家鄉渾渾噩噩失學打混,不得已當學徒後前途茫然,只能逃離家鄉去當兵,靠雙腿徒步百里途經盜匪綠林之地慘遭洗劫.以上三人在同一期間內的離家形式與原因,很明顯地看得出差異.



  我們對於這種差異不放重點在階級或身分,而是以這些差異來看他們各自視角的重心與盲點.比如在那樣的紛亂年代,有的人可以毫無顧忌直言與敵對抗,想的是集體可能遭遇的困境或危難.但是這種集體之言往往會忽略他們鮮少接觸的下層人物,以至於不意理解他人的重心與他不同,也常看不見統治問題的盲點.相對的,流亡者可能會問為何如此?他想的未必全是敵人的兇殘或問題,會想到是否,有關於自己的統治者是否有問題.但是代馬輸卒手記裡,握者敘述了是私人的心情與活動,在紛亂的時代裡,他談的是吃喝玩樂生存下去,而在這些肉體物慾情慾之外的東西都尚不能得到滿足,不能安穩,無法解決,他們並沒有心思想到其他,更何況他們可能並沒有受高董教育者所被賦予的視野與自我責任感.因此,我們記無須指責,也不用批評,只要知道這些人這些事各有他自來的因素與背景.也就不會隨便的以個體經歷來替代全體或集體經歷,而致陷入瞎子摸象的亂評.但通常這種個人經歷的敘述只會淪為那些已有既定想法與僵固價值者證明其所思為是的"證據",偏偏這樣洽淪為以偏概全,或是畫靶的一種方式.這是我們這種個人閱讀者該留心的偏態所在.



  相對於差異,這些書籍有著共同的部分,是其中藏著"諱".簡單把"諱"解釋為那些不能明白說的東西.張的代馬輸卒手記是1976年出版的,比起王,齊或其他關於1949年大移動遷徙逃難的書籍書寫早了三十年.當時獨裁強人剛過世但仍在戒嚴中,甚至連大規模的民主抗議活動都還要再三年以後才發生.所以張寫的這些早期軍中現象,簡直是個測試,或在無意間透露著一些敏感卻尚未為人知覺的事.比如軍隊中的開小差,吃空餉,貪汙,無紀律,濫竽充數,濫殺,偷搶拐騙,勾搭婦女,只是書很簡單的是以寫過往經歷這個名義出發,卻在不知不覺中扮演著揭發陋習汙穢的角色,反而比一些明白打著揭弊揭露歷史真相的書籍更有意思,更清楚.當然不只如此,有些醜事事關友朋親屬,所以我們多少都覺得這類書籍"隱諱"了許多事情的細節,或是乾脆遺漏,比如王的文學江湖寫了一些文人的劣跡但是就刻意省略掉那些人名,可能是基於寬厚,可能是基於不想惹麻煩,也可能是仍有所顧忌.所以個人才覺得張所述來抓謝雪紅的說法是挺有意思的.只是他已沒有更進一步的內容,否則我們便可窺知當初的部隊是如何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其實從他第二次來台的方式,偷偷的從部隊離開,然後假扮成搬運工上了開往台灣的客輪,躲在救生裡裡,就這樣的來玩樂然後在尋找一支新的部隊投靠,而為了換部隊不被查獲得換一個名字,還是他的上級幫他找的名字,從這些看來不起眼實際上卻相當嚴重的事情,大約就能知道當時的局勢混亂到什麼程度,兵與匪的分別其實不多.也能理解結局不會太好.但好玩的是這本書不是在痛訴,而是以當兵的趣事來作為主軸,反而出現了比這些三十年後出版的書籍更有意思的點與真實歷史.



   於是對於那個年代的書寫呈現出大略這樣的方向,屬於知識分子的人可能集中談的是國家或社會未來或可見的困境難題的解決,難以看見下ˋ面的人與它者的問題,屬於最底層人不可能有心思慮上面的人或是比個體所在更大更遠的事情,所以他不會明白抱怨或刻意批評那個與他不太近的圈子,只會以自己所在所見的人事物來挖挖苦自己與自己親近的人.但就是這樣才有了這本非常好笑又荒唐的"早期版大兵日記".而我們也不需擔心這些不同角色不同視角帶來的衝突,因為越多的人物階層與視角就越能反映出時代的各種樣貌,而不是只有單純的大江大河,要知道小人物能顧自己求生就阿彌陀佛了,想不了那麼大那麼遠的觀點.



2019年5月6日 星期一

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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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The Sea ,John Banville)



   計畫中連續六本Man book Prize得獎作品的最後一本,"大海",份量是其中較少的,但這本由一些熟悉的元素組成,與"團聚"一樣都與死亡有關,團聚是以一個人的死亡來引出幼年遭性侵的家庭問題,"大海"不一樣,它談的就是死亡本身與死亡引發的過往回憶.與"美的線條"類似,美的線條設定主角人物是個懂得各類美學風格的人物,並以各類美學風格融入小說中,而"大海"作者Banville則設定主角人物麥克斯計畫寫作一本畫家皮爾.波納爾生平自傳為背景,將許多關於畫家的風格與作品表現元素融入小說表現的一本作品.我們可以假想作者以麥克斯為第一人稱的視角的立場來講述或說畫出他自己的故事.



  因為是繪畫,首先可能先需要打個基底,布局,待各種景物,人物,有了粗略的輪廓與間架後,再來個個擊破逐步加強細部.主人公麥克斯的老婆安娜檢查得知罹癌後,過一年的化療無效後於醫院過世,悲傷的麥克斯回到了他五十年前居住地,一個濱海的小鎮巴里少,住進童年時期家附近的一所別墅"雪松居",這別墅現已經改成分租套房.回到巴里少無所世事的麥克斯鎮日現在過往的回憶.他一會陷入了與妻子安娜生活的過往,又一會兒陷入了五十年前在巴里少發生的一些事情.家貧由母親獨力撫養長大的克斯童年的家是位在雪松居附近的農舍,而雪松居則是有錢人暑期度假的別墅,所以與他的生活並無關係.直到那年葛雷斯一家住進雪松居,他因為與葛雷斯家的雙胞胎小孩,姊姊克羅伊與弟弟邁爾斯在海邊遊玩而結識,從此得以進出雪松居.幼年的麥克斯偷偷喜歡上了兩姊弟的媽媽康妮,但那只是一種暗戀,後來他與克羅伊成了情侶,直到有一天克羅伊與她的家庭女教師羅絲在海邊爭吵後,克羅伊與麥爾斯跑入海中游泳直由到體力不支不幸身亡.當時一直以為是因為蘿絲與小孩的爸爸卡羅有染被克羅伊發現才致他們姊弟雙亡.直到五十年後這天失落的麥克斯因為醉酒被認為要投海,而被也居住在雪松居的老軍人救下後,才讓當時雪松居的管理人瓦瓦索小姐講出當年與她有感情糾葛的不是卡羅,而是他的太太康妮.瓦瓦索正是當年的羅絲,原來是一段同性畸戀..故事的敘述就在麥克斯五十年的過往,一年前在醫院與安娜共同對抗罹癌的生活,與女兒在巴里少散心的這三段時空中來回穿梭,猶如繪畫,這段補一些,那段加強一些,逐步的拼湊出這段過往,最終,他與女兒女婿和解回歸三人共度的家庭生活.



   巴里少濱海,所以海對於主人公視有意義的.代表的卻不是太美好的東西,海做為他生命的最初起源之地,在的整個人生的兩個端點,一個是少年的成長史,悲苦又無助,另一個是妻子棄世後的逃離所,背負精神重擔,想要得到釋放,卻反而因此揭開潛藏暫時遺忘的傷疤.兩段時空在這個陰冷沉鬱的海邊突然有交集,於是海也能被賦予了更深刻的含義.以畫風來說,海就隱藏了於他全部的生命意義,可以使平靜無波,也能是狂風暴雨,但即使表面如此,在水面之下,深沉的仍舊是不可辨識的,讀者能感受到畫風悲涼,嚴厲,帶著腐朽,蒼涼,陳舊,與任性不盡人情的畫面.這涉及到兩場死亡,一場死亡讓他離開這裡,一場死亡又讓他回到這裡,他其實不喜歡這個地方,主人公孜孜盈盈的期望能夠脫離這裡,脫離貧窮,於是先有了雪松居的葛雷斯家,這是一家完全不同於巴里少居民的家庭,從居住環境到娛樂生活.後來他又找到了安娜這個富家女,有個從事機具買賣的父親,而且很快地就讓麥克斯有了收穫.因此幾時他的老婆病逝,他多少有點驕其妻妾的以成功之姿回到雪松居,卻終究沒能真正的贏來他要的種自在,反而一下子就回到了過去,依舊個那個悲苦的小孩,就像他主述的那位叫波納爾的畫家在他妻子死後,他仍然以他妻子為題畫了很多作品,所以麥克斯已經走離了巴里少,卻最終還是一職被困在巴里少這片海濱,只是他一直沒有自覺,直到妻子過世當天,護士找到他,他才知道"感覺彷彿又走進了那片海",他以為回到那片海就是找了過去,卻不知那只是陷在了過去,直到他女兒的親情把他重新拉出來,他才可能走出那片海.



   當然,小說可能還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看不出來,或許是自己對那許多畫作,畫家原本就不太理解,也或許這篇小說還隱藏著甚麼大秘密是我沒有看出來的,就是閱讀能力不夠吧,不過,基本上雖然文字輕鬆,大多是心理層面的描述,比起來確實沒有前幾本較高的通俗性故事,是需要轉點心思的一本小說.以上..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Foxconned: Imaginary Jobs, Bulldozed Homes, and the Sacking of Local Government,Lawrence Tabak)                "富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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