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9日 星期五

烈佬傳

烈佬傳  


烈佬傳(黃碧雲)


    接著三本小說,女性作家作品,從薄至厚依序是黃碧雲烈佬傳,朱天文巫言,王安憶天香.以為薄的容易讀,結果錯了,黃碧雲香港作家,烈佬傳使用粵語.雖然大半讀不懂的粵語詞底下都有注釋,但還是有少數的廣東話不是很懂,只能憑上下文用猜的.


    沒有狗血的悲慘故事,一個人的大半人生,一個人反應出一批類似的人.沒有特殊的手法,也不脫離現實,寫實主義,沒人規定悲劇的寫實一定要極度悲催,事實上讀者可能找不到一個意義上的故事.一個老人,周未難,自小七歲從上海到香港依親,可能因為言語不通,不喜歡上學,後來乾脆翹課,然後就跟著小同伴翹家,開始了離家混跡灣仔的日子,跟著一票酒吧圍事毒販生活,從小偷小摸,打架,到開始嗑藥吸毒.曾未成年即不斷進出少年院,拘留所,勞教所,監獄,每隔一段時間就被逮進監獄,出獄後就是隨便找個租房,或是睡在路邊公廁,屢次嗑藥販毒,再進再出,終於到了60多歲.出來了,進了中途所,毒品不自覺得變得少碰,也終於要想他這一生這麼過的必然性,還是有甚麼中途能改變的,父親過世,妹妹遠嫁美國,事實上即使親人在港,也是久久一見,親情疏離,何況多數的日子都給關在獄中,有著空間的隔離,一生中認識所謂的朋友,不是獄友就是毒友,到了中途所無所依靠,也就這麼慢慢自明起來,也終於重回灣仔.


    小說分成三部分,分別掛以此處,那處,彼處.這故事端的就是平淡,裡頭看不到一點惡人,壞心思的出現,彷彿那些偷搶吸毒者只是在進行一件日常必需,餓了吃飯,買毒要錢,沒錢就去碼頭偷醉酒美國水兵.這些行為像嗑藥,剛開始拿的藥很純,吸來有異樣的感受,飄忽神外.可吸久了或是沒錢時買到摻雜不純的毒品.那藥品的效力也就積不出神外了,吸毒成了不得不為的一種習慣,也不是肉體上的需求.像是吃飯也不是因為肚子餓了,而是飯點到了.如果由甚麼意外,就像有人突然嗑藥死了,或是過量,或是迷離跳樓,這也是沒有任何預兆,在周渭南來想就是某一個時間的偶然性,如果當時沒有發生甚麼,可能後來就不會成了那種結果.


    此處,指的是周未難混跡的灣仔,出租公寓,酒吧,還是買毒吸毒的球場看台,大樓樓梯天台.那處,指的是周未難蹲過的監獄,勞教所,少年院,甚至醫院.彼處則是他老年後出獄被轉入的沙田中途宿舍,以及老人院.三個空間,表達了這個小人物的生命演進,中間夾雜著回憶,回憶有兩處,一個是小時在家鄉祖母祖父家裡的生活,美好的,突然就被大人帶去了香港.另一個是他逃家後,偶爾也會拿錢回家,但他父親似乎知道他嗑藥吸毒,賺錢來路不正,從沒收下過,只能拿給妹妹收下,不過可能因為母親早就拋家跑到台灣,這一家人親情疏離恐怖,妹妹嫁到美國的地址也丟了,父親死了也不去看,甚至不知埋在何處,反正知道有人能處理算交代了事.而其中一小段假扮歸國僑胞來台灣參加雙十國慶似乎又有所指,但終究沒有發展,想想即使要尋親也沒有音訊埋筆.這裡似乎是這樣傳達的,在甚麼地方就會有甚麼事情的發展,主角人物從家鄉到香港是不得已,他的逃學也是偶然性的,可是到了那個環境,故事就自己會找出口,上海仔聽不清粵語就只能翹課,逃了家要有依靠就要掙錢,在那販毒的手下自然就要開始吸毒,然後就是重複,有多少條件能抗拒,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抗拒,只是跟著環境空間隨波逐流,如果他終能戒毒又回灣仔,那也是順著天意的安排,主角是未曾主動去改變的,所以他救不了自己的老大被燒死,也不能阻止周麗麗跳樓,儘管他曾回想過若當時曾多說一句話,多傳達一個訊息,這兩個人也許都不會死,但他終究只是順著時空讓它自己走.


   他無法意識到自己,也可能也沒有活在別人的意識裡.從父子關係說,周未難憶述他離家那天,父親應該找過他:"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如果他找到我,我人生後來的道路,會怎樣",可惜,"如果"永遠不是我們能抉擇的.從藥癮關係而言,每當他出獄就要找醫院或中介單位服用美沙酮,作者透過周未難講出香港政府提供一種毒來替代另一種毒,目的是要讓人戒毒,如果當初父親找過他,可能他可以有正常的工作與人生,不需吸毒進出監獄50年,相對的,如果他願意採取決斷的手段或是政府願意用強制的手法,也許不需反覆的戒斷50年才能脫離毒癮.或許其中也含著這個城市人群間本身的疏離.父的疏離,人群的疏離,造就周未難也是冷漠疏離無感的,所以他不能在茶餐廳堅持戒毒,無法接受阿嬌的愛.


   這是本有味道的小說,文字氛圍語調性都有特色,看似平淡口語,沒有過多的情緒爆裂,或是大喜大悲,把過日子營造的如例行公式,慾沒有慾該有的畫面,兇殘也沒有任何血腥屠戮出現,似乎一切的表面或人面上的情緒都被抽離,讀者能感受到它的悲,卻看不到那悲的畫面與場景.我看完後把書中一堆監獄的名字都忘了,完全拼不出來,事實上也可以是作者的那處意思,有沒有個名是看環境的變化的,也可能是心境,感覺它可能會是個不錯的電影作品來源.以上


日熄

日熄  


日熄(閻連科)


   是個難看的故事,難看不在於情節內容,難看在於文字.生澀的字詞,層層疊加與倒裝結合,一個原該簡短的字句可以被擴張成2倍,甚至3倍長,光是用唸的可能當不知道哪是不是一個完整的句子,或是有了完整的意思,甚至有一整頁,400或500字的一句話,其間完全沒有熱河一個標點符號,這應該不是印錯或編輯漏失,這正好顯出這個故事的背景,因為一個小鎮的人都夢遊了,不知是現實還是夢中,人說話也不知是腦裡的想法還是無意識的,所以人可能是說夢話,也可能是真感情.而這樣大量瑣碎累贅甚至略不通順的文藝腔反映的就是第一人稱的角色,特色.李念念,小孩,被認為天生有點癡呆,可能他也在夢遊,所以整本小說就是夢話,夢話般斷續重複的文字,可能聽者也未必理解,或需要更多的體會才來理解,所以難看是必然的,因為不適應這種文字可能看不多就放棄了.


   其實它是個好故事,全鎮的人都夢遊了,全縣的人多數也夢遊了.人一夢遊就做平時不敢做的事,說平時不敢說的話,所以夢遊有意思,全天下的人都在夢遊就更有意思了.如果他們夢遊時都做一樣的事說一樣的話,那就表示有些事情是大眾在醒時不敢說不敢做.夢遊成了現實的回饋,反映,與問題所在.只要大多數人們有了一致不敢說不敢做的事,人們豈不是就進入夢遊狀態?如果全部的人有幾個清醒的,會發生甚麼事,清醒者要叫醒夢遊者?還是乾脆跟著一起夢遊,一起真的夢遊,也可以假裝跟夢遊者夢遊了,或許醒著的人都不知究竟誰在夢遊!


   這本小說只在本地出版.似乎是連被打成禁書的打算都放棄了,閻連科以不知自身是夢遊或夢醒者的觀察,有了這個自嘲式的故事,看來就是有點意思地出發.故事簡單,一個叫皋田的小鎮,一夜之間鎮裡的人都夢遊了,夢遊的鎮民到處在鎮裡打結商店,搶劫路人,或是隨意殺人,夢遊的鎮官員則忙著粉墨登場,穿起袍服或是李闖,或試太平天國起義了,鎮外夢遊的農民進鎮要把鎮裡縣裡的有錢人洗劫一番,整個村鎮都大亂了,鎮內鎮外的人陷入殺伐血腥的鎮戰,這場盟由造成很多人死亡.只剩下李念念一家清醒著.李念念是個天生有點癡呆小孩,是作家閻連科的鄰居,他家經營一家冥店,專賣喪葬用品.人死了越多,他家生意就越好.他平時最喜歡讀閻連科的小說.李念念的父親李天保年輕時做了告密者,專門告發家裡死了人卻偷偷將屍體土葬的人家,因為當時的政策規定只能火葬,被告發的人家的墳會被火葬場場長邵大成找人挖出來燒掉,檢舉者能得到一筆賞金,李天保因此累積的不少金錢,但後來他發現這是一件失德之事,就不再向邵大成告密,也想著有一天能為自己的過去贖罪,但不知如何他做為告密者的身分還是被鎮民知道了.發生全鎮夢遊這一夜,李念念全家東奔西逐試圖挽救夢遊者的生命,無奈何夢遊的人越來愈多,範圍越來越大,加上天象發生異常,第二天的天氣遽預報是一個陰暗無光燥熱卻無光的日子,日熄,白天也將如黑夜一般,以為天亮了人就會停止夢遊了,但既然無日出,人就將繼續夢遊下去,於是李天保想到將火葬場燒屍體時分泌出來的人油,幾百桶的人油倒在山頂的一個窪地裡,然後點燃它,讓火光照耀天空,從鎮裡往山頂看去,那火光就像往日日出樣的從山頭出現,於是人們醒了,夢遊結束了,鎮戰也結束了,只是為了點燃人油漥池,李天保以肉身做了點燃物,燃燒自己成就日出,喚醒了鎮人,阻止了血腥的持續.


    現實與夢遊如何區分?閻連科醒著?不,除了李天保以自焚喚醒眾人時,他是醒著,事實上也時不時或醒或夢著.只有李念念,那個被認為癡呆的小孩,一路上都醒著,會不會因為他是鎮上唯一把閻連科小說都看過的人?很有意思的比喻.作者自身都不知夢或醒,卻寫了這樣的一個夢遊夢醒的故事.所以個人一度以為這是一本自我書寫的故事,以為讀者可能會比作者清醒,對於現世,段於當下他所處的環境,但是究竟讓人們清醒不是李念念,而是皋田過世鎮民的人油,以此人油燃燒出的日頭喚醒了大眾,喚醒世界.如果世界上充滿著不敢言不敢做的事,也就有了夢遊的可能,一夢遊了就能忘卻世界上有哪些可做不能做的事,只有透過人油,透過群體的生命的燃燒才能清醒,才知道那些不敢事,不敢言的事究竟是那些?而他閻連科除了寫小說外,透過小說傳達他的想法外,卻可能並不能夠永遠清醒的或夢遊的寶現在行為中,因為要夢遊或清醒未必是他全然能控制的,所以.他把小說燒了,閻連科離開了皋田,因為他要寫下這個故事,直到某天有個長得像閻連科的出家人回來了,而日熄這本小說出現了.在外地出現了,因為在地日熄了,我這樣想像就覺得它是作者自身的書寫,相當的有暗喻性.


   現在或許是本地好小說開始出現的時間,從這本小說看,當越來越多人有共同不敢說不敢做的事出現,荒謬的時代與社會就會自燃引發出有趣的故事聯想與創作,當然首先必須有幾個人走出夢遊轉醒過來,然後才能期待它們發揮日出的作用,趕走日熄.如果都沒有這些少數,大範圍的夢遊機將會繼續,日熄也就繼續.這本小說的閱讀難點正是它的文字,如果看到一半放棄也是正常的,那種拗口重複的語詞對一般讀者不是太友善的表達方式,需要一點耐心,但過度的忍耐可能就失掉了閱讀的樂趣,變成追尋一個故事結果而已.以上.


2016年7月18日 星期一

向法西斯靠攏:從尼采到後現代主義

向法西斯靠攏:從尼采到後現代主義(The Seduction of Unreason,Richard Wolin)  


向法西斯靠攏:從尼采到後現代主義(The Seduction of Unreason: the intellectual romance with fascism : from Nietzsc,Richard Wolin)


   這翻譯書原名是按英文原書名照翻,非理性的魅惑,10年前就出現了,可是卻沒注意過出現過這麼一本書,最近換了這樣的一個書名果然就吸引到我這種讀者.原以為學術味會很重,但實際看下來,負擔也不算大,比想像中輕鬆.不過最重要的是我想像可能的國際趨勢,或正在進行的社會走向氛圍確實能在裏頭找到線索,印證自己的觀察與過去歷史的相似處.也許出版社也有相同的體會,所以才會改了一個市場味較濃的書名.


   不過即使原書名"非理性的魅惑",恐怕都有陷入不夠精確的意思,從中文字面解釋,非理性似是理性的反義詞.不過,在這本書裡,站在理性對立面的不該稱為非理性,而應該稱作精神的,意識的.非理性三字不夠精準,本身也存在貶抑的意思.這樣會讓本書批評的那些觀點一開始即被被錯誤理解,以為批判的是一些沒有道理的狂言悖論,實際上並非如此.這本書名向法西斯靠攏,他的副標題從尼采到後現在主義,指得是一群知識份子,文人,哲學家,宣傳家,與媒體人.因此並非人存有非理性才會向法西斯靠攏,而是指以上各類擁有較高智識的一群人向法西斯靠攏,這些人包括尼采,榮格,傅柯,高達美,巴岱伊,布朗修,李維史陀與解構主義下的思想家,以及海德格,范登布魯克,布希亞,齊澤克,史賓格勒,施米特等文化人,哲學人.其中若非在知識界有赫赫威名,就是學院內的翹楚.是的,將書名的意思約化成最簡單的說法,就是知識份子成為法西斯主義的支持者,而且是法西斯政權背後哲學,思想理論的主要推動者.當然其中難免談到投機政客與戰敗區苟存求生的名人,因為非重點,倒是不必在意.


  個人閱讀後整理作者Richard Wolin的寫作邏輯是這樣分的,從時間看在1930年代,兩次世界大戰間出現了一次法西斯狂熱,包括德國,義大利,西班牙,甚至法國內都有大量的知識份子傾向並投入法西斯政權,Wolin想的是為什麼是那個時間點?那個時代有甚麼問題以至於法西斯主張能夠吸引人心?那個時代的社會問題與狀態究竟是如何?接著自然會衍生這樣的問題,如果分析能描繪當時的時空環境,又能理解出現法西斯的時空背景,若是觀察者發現那種困窘的狀態又再度出現,自然會自問是否可能在現代再出現法西斯主義主掌國家政體的情況?是否現在又有一些知識份子的主張中潛藏的大量的法西斯主張?當然,作者其實並沒有依照上述的結構來寫,這只是個人簡化了他的書籍觀點,畢竟讀者容易被這書中大量出現的知識份子與他們的思想主張搞得暈頭轉向,反而會失去理解這本書的實際要旨的可能.


   閱讀本書首先要理解為什麼要探討理性或非理性.事實上這是一個時代發展的歷史過程與結果,是一個頗為巨大的問題,牽涉社會學,經濟學,乃至於哲學.18世紀人類世界有了不同的樣貌,科學的發展改變了人類的物質世界,改變了生產與經濟的模式.在政治上有美國與法國的大革命,民主,自由,平等等觀念成了先進國家的政治先導價值,啟蒙思想家洛克,羅梭,孟德斯鳩等人的觀念與人文主義逐漸的傳播到各地.以上種種,正建立一個被稱為"理性"這樣的背景下進行.這樣的發展經過了百年,人類確實迎來了它在物質世界中的進步,更迎來的相對開放民主的政體與國家,資本主義與民主政體成了主流的觀點,甚至成了普世價值.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同意或喜歡所謂"理性","科學","民主"全面主掌世界的現象,首先對此現象有所懷疑的就是哲學家,他們認為這種建立在機械性思維下的生活,創造的是一種完全虛無的社會,只是將"理性"當作宰制一切的"威權價值工具",在它們看來所謂的民主也不過另一種未經辯論就主張一切"威權體制",在他們看來"理性"所創造的是一個虛無的社會,一個無意識的人類,人們的生活陷入空虛,貧乏,人類理性的生活事實上就是一種機械空洞毫無精神力的生活,因此他們對於這種生活型態提出問題,向其他人宣傳理性主掌世界可能帶來的禍害,而這其中具代表的人物就是尼采.在當代人的眼中,尼采只是一個純粹的哲學家,但是作者透過納粹政權引用過的尼采觀點來作為主張的這一歷史行為,也將尼采哲學拉到了政治思想的範疇中.尼采究竟是不是法西斯主義者並不能從他的主張中推論出來,但是他的"權力意志"的觀念主張意志力量在人類行為上的重要性,就是對於"理性","知識論"的挑戰與疑問,而這也是本書開篇就談論尼采的目的,也是個人所說,以非理性為題是個誤區,真正談的是那些提出相對於理性的"精神","意志"成為主導人類邁向法西斯政權的知識份子,思想家與媒體人.


   尼采在1872年出版了"悲劇的誕生:源於音樂的靈魂",與啟蒙時期傳統中認為古希臘文明屬於高貴,單純,優雅宏偉的看法不同的是,尼采將古希臘文明描述為兩種獨特派系的鬥爭,阿波羅派與迪奧尼索斯派.阿波羅在尼采來看屬於原則上的個人主義,帶著其優雅,冷靜以及對於外表美觀的重視,人得以立刻將其自身與樸實的自然界區隔開來.而迪奧尼索斯則代表了酒醉,非理性,以及無人性.尼采受到叔本華提出的非理性成分主導人類創造力的概念所影響,他描述了在蘇格拉底之後阿波羅派如何支配了西方文明的思想,並且提出德國浪漫主義作為復興迪奧尼索斯派的可能方式,以挽救歐洲的文化,即非理性才能挽救歐洲.尼采所提出的"上帝已死"成了存在主義的中心論點,如果沒有上帝,那麼就沒有必然的價值或道德律;如果沒有必然的價值或道德律,那麼人類應該如何自處?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尼采的思想開始被人與納粹主義與反猶太主義相連結,這很大一程度上是由後人選擇性的解釋尼采的理論以正當化對其他人種及國家的戰爭和侵略,儘管尼采本人曾明確反對反猶太主義.


   於是讀者在這裡會產生兩個疑問.尼采不是法西斯主義者,但尼采的主張是否存在法西斯主義誘發的因子或啟蒙思想的可能?在本書中後面的其他人物若非曾投效納粹,就是曾在不得已下為納粹或法西斯政權服務,但我們是否能就此定義或推論他們的文化,哲學,思想,或是見解的提出必然會導引出法西斯主義?即因為他是壞人,所以他的主張一定是導向他行為的必然要件?那些後結構主義,後現代主義,解構主義者的思想主張者就一定最終會向法西斯靠攏?要知道前述那些領域裡被指控者的徒子徒孫可是遍布全球,要做一個征服式定義根本不可能.就以尼采為例,尼采定義哲學應該具備的條件是想像力,自我主張,危險,創意,以及"價值的創造",從這裡觸發他質疑了某些哲學傳統的重要假設,如"自我意識","知識","真理",以及"自由意志"等觀念.他批評這些傳統概念是沒有足夠證據的,他改提出力量意志來解釋人類的行為,尼采提出了他對生命的觀點認為那是超越善與惡的,否定了人類世上存在著一套普世的道德.他重新評價了稱霸西方哲學已久的人文主義傳統,他主張即使是對於弱者施加支配,佔有或傷害,也不見得是任何人都有資格加以指謫,貫徹了道德相對主義以及觀點主義的論點,曾這裡我們可以得知,他提出"意志","精神"對於理性,知識給予世界的另一個答案.如國這其中有任何衍生出向法西斯靠攏,那也是後人的添加與曲解篡奪.而非尼采本意.但是後面的那些為納粹服務者就未必是如此了,這是我們必須解的一個區別.


   至於後納粹時間呢?即1945年以後歐洲出現的極右派政黨是否會進一步地站上全面執政的地位,並由此導至新一輪的法西斯統治出現就是本書試圖引導思考的一個問題.要指責傅柯,李維史陀等人的思想中有向法西斯靠攏的可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雖然文化相對主義,還是種族差異確實能導引出"種族歧視",或是強權壓迫,但能否就此推論出後結構主義,抑或解構主義者就是法西斯主義的導引者實在不是一人一言即可論證,總不能因為傅柯說"理性是酷刑",就要說他反理性,反理性就是法西斯,這未免也陷入教條式推論,更不是理性思維者所為.所以個人對此持保留態度,但我相信那些學術主張可能透過廣泛的衍生傳播,斷章取義,或被政治人物引導而有了變形的可能,而就此衍生出法西斯類的主張確實是可能的,加上我們對於書中某些人物的主張與生平並不清楚,很難就Wolin的說法給予絕對的信任.


  雖然那些後現代的哲學家,思想家,與文人未必能全被歸類為法西斯主義者,不過作者的目的其實還是在於現代是否可能出現法西斯政黨全面執政的可能,著眼點是歐洲當時(此時原文是2006出版)反移民主義的熱潮正在向上,我們也可推論這本書重新改名出版的可能就是對川普現象與中東難民進入歐洲各國所產生的負面效應的憂慮,因為這些地區的極右派主義正在選票上創造新高,而使法西斯主張者有逐步走向執政的可能,如此自然非世界之福..


   不過比起族群移動帶來的威脅,個人認為有一個非理性魅惑最大的根源,就是後資本主義發展下中產階級的崩潰或物質生活停頓不前所產生的影響,從時間看1930年代的大蕭條是法西斯的根源,加上德國義大利等國內政的異化,根本原因就中產階級生活的崩潰,使得這些人必須找一個出口,法西斯主義就得到青睞.而現在跟1930年代有著那麼一點類似,人類經濟生活的成長趨緩,全球化下不同地區的中產階級有了看不見得競爭,使得很大部分的人生活落後了,因此有了類似的開始.我個人認為從1931年史賓格勒出版的人與科技一書的觀點,會更加重人類往法西斯靠攏的可能,他在書中指出人類歷史整體發展的觀來看,是人類與機械化力量鬥爭,而人力註定要失敗,現代人類的浮士德精神無可避免地會反撲並毀滅它的創造者,在實際的生活裡,這個浮士德可能就是"人工智慧".因此除了機械化的生活外,人工智慧是否對中產階級的工作產生重創,如果這個現象發生,那麼法西斯的主張確實可能回贏得更多人贊同,而這不僅僅只是單純的避開全球化就能逃得掉的困難與問題,對於此確實值得我們憂慮.


    這本書對於思想理論談的不多,有一些學術八卦,但也存在某些知的偏見,但大體而言是值得一看的書籍,對於過去的法西斯政權我們未必需要理解,但是對於當前可能的向法西斯靠攏的現象確實值得人們去觀察,思考,除此之外,本身對於人類精神意志討論所帶動對於理性生活的批判也有部分值得我們思考,比如非理性對於資本主義經濟生活可能的空洞化,虛無化,甚至在100年前就提出人們未來可能將虛幻當作實際生活,看看最近國外滿街尋找pokemon的人,不就是明證,這或許也正是之前看漢娜鄂蘭所寫的人的條件裡區分人類勞動與活動的一種根源,相當的啟發性,因此不論理性與非理性都有它值得討論與存在的理由.以上.


2016年7月7日 星期四

生死疲勞

生死疲勞  


生死疲勞(莫言)


  43天寫出49萬字,這小說能看嗎?前面的檀香刑若是對自我書寫的倒退,莫言自言這本生死疲勞就退得更多,是章回體.退到了類金瓶,西遊,聊齋或是紅樓.不過古代的章回小說若非幾經修正就是根本非一人一時之作.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寫出龐然大物本來就令人質疑它的可閱讀性.從個人讀者的角度,將它視為53篇的短篇小說加上一個番外篇的結尾,作家有作家的企圖,讀者有讀者的看法,莫言說好長篇要長度,密度,難度三者兼顧,考慮條件不少,而讀者可能完全不管這些,好不好因而而異,爽度,感動度,還是逾越度各人不同.


   一個高密縣大地主西門鬧在共產黨政權建立不久就慘遭抄家槍斃,死後的西門鬧陰魂不散向閻王伸冤,因此他有了重回輪迴的機會,先後投胎成為驢,牛,豬,狗,猴等動物道最後才在2000年重新投胎為人,利用驢,牛,豬,狗四世的六道輪迴寫1950到2000年的中國農村社會發展的過程.故事是第一人稱,是各種的第一人稱,一位是藍解放,一位是西門鬧化身的各輪迴動物西門驢西門豬西門狗乃至於最後的人形藍千歲.從頭至尾是一連串的悲慘故事的相連,但是作者並沒有強調這種悲慘,整本小說雖沒有刻意,但是以驢,牛,豬,狗的生活與視角來寫周遭的人本身就是有趣了,詼諧的,荒誕的,甚至到處充滿了不經意的喜感,屋豬能上樹,能擺陣,驢能挑狼,狗能感應味道預知事情發展,各種事件的發展,一串連著一串的怪異奇情,講一個不太刻意的大江大河,明知是個大題材,呈現的卻一群小人物的生死間的故事,疲勞,可能有了一個對新農業社會發展諷刺的目的,但正如作者自己所說,小說裡如果只有善惡與正確那當然是無聊不真的,與現實生活就有了距離,所以這也只是身為讀者的猜測,並不是整本故事刻意要表現卻不得不注意的部分,暗指著那50年的中國社會生活如驢,牛,豬,狗般的畜生輪迴,一個接著一個的運動,變革,人生活其中正如牲畜,不能自已.


   地主西門鬧被抄家沒收所有資產槍斃後,兩個妾被長工藍臉,與黃瞳娶走,西門鬧連兒女都被換了姓,而且作者開篇就玩笑的懲罰了西門鬧,讓他投胎做了藍臉家裡的一條驢,換他為長工藍臉拉犁種田,藍臉原是西門鬧的長工,翻身後他不願加入人民公社.不理領導幹部勸說,威脅和毆打與利誘,帶著自家牲畜堅持單幹,50年來堅持種植自己的一畝六分地.藍臉只認一條道理"親兄弟都要分家,一群雜姓人,硬捏合到一塊,怎麽好得了?"這道理雖不見得必然,卻是這整本小說的一個大的道理,在這個道理下的藍家三代如何生活,樓起樓塌,一個家庭尚且如此,而所謂的公有化集體化社會自然最後也完全崩解,只是在期間創造了一個個荒唐可笑的悲劇,故事,與一大堆神經病,並創造了一個給予有心人上下其手貪汙斂財的官僚體制結構.


   藉由家族小史來反射50年的大社會歷史是個很大的企圖,不過可能是同類的東西看了一些,思考上自覺有點疲態.這本長篇對我就比較沒有太多衝擊式的震驚,相對顯得較平淡.除去作者藉人物所表現的道理外,小說的敘述技巧也算新創.屢次轉世為畜的地主西門鬧是第一人稱的敘事主軸,其間甚至加上他與藍臉的兒子藍解放的對話.這種方式擺脫了第一人稱角度有的缺陷,又有了第二人稱的怪異效果.有趣的是,小說末端加入了莫言的第一人稱,對於暢銷的小說通常不會有這種結構上的特易新奇,比較著重在故事的波瀾本身,但正如莫言在書末的附記所說,小說的難度包括結構.語言,我想如果重複一樣的結構,對他們而言就不算對於書寫的挑戰,因此章回體或是多元第一人稱的組合可以是挑戰特點,只要不成為閱讀的障礙,都是讓人有新鮮感的一點,只是這個長篇本身的問題是他沒有一個明顯的終極主題,故事時間極長,人物眾多,如果只是要提倡跋所題"生死疲勞,從貪欲起,少欲無為,身心自在",又顯得太過牽強,要知道如果把單幹藍臉當成這佛經典的主角,依舊找不到"多欲為苦"的證明,藍臉欲希,難道他就不苦?從整本小說裡沒有體會出這些.另外雖然他字數不少,但顯然比例的鋪排成了問題,幾個第三代的刻劃如龐鳳凰,西門歡,乃至藍開放都有點浮面,與前面的人物相比較不立體,上場匆匆,下台一鞠躬也匆匆,前面的章節人物卻沒有這問題,以致於給人虎頭蛇尾,匆匆結束的感覺,最末外插莫言的第一人稱有那麼點插科打諢的味道,看似延續了整本調性,卻有了一點馬虎感覺,好想是突然就"阿,沒了",藍臉一躺,西門狗一躺,然後就食神歸位,不,是西門鬧重回人間道以大頭娃藍千歲重生了,這魔幻的就有點刻意了.


   題材應該是莫言擅長的,寫農村,鄉土人物,這部分有他的水準,但對我而言,只要碰到都市化,現代化,都會人際,環境,與發展,乃至於官僚體制,文意似乎都會閃得遠遠的,好似西門歡龐鳳凰在外的磨難被省略一般,藍解放龐春苗在西安的日子也是一般,或是對於龐抗美,西門金龍的仕途商途描寫也付之闕如,這可以解釋為剪裁的需求與功能,也可以說成是避短揚長.與暢銷小說相比者可能不是一本會讓人有立即感悟或驚訝的作品,延續了莫言風格,可能比較合適於那些對純文學小說有興趣的讀者吧.以上.


2016年7月3日 星期日

動物農莊

動物農莊  


 


動物農莊(Animal Farm,George Orwell) 


  動物農莊,短篇小說,花兩個下午應能輕鬆讀完,最大心得是期望有人每年能送給國中一年級新生人手一本動物農莊.為什麼是國一生呢?個人觀察現況,在這個大學生滿街走,博碩士多如狗的年代,越是博士,教授,院士,就越可能是極權主義的狂熱者,甚至呈現出的法西斯因子比一般人多,儘管他們會否認.因此與其日後不自覺中做了人家的馬前卒,還不如讓小朋友早點知道這類人間條件,一個人連自己都還認不清時,就要對某種集體信仰效忠,這類王八蛋的觀念演化最可能成就以極權主義捍衛民主的矛盾現象出現. 


  雖然是個簡單的故事,童話級的,不過要是以為成人就一定理解,卻是未必,也許恰好相反,因為一到放到自己身上可能就不適用了.由人類瓊斯先生經營的曼諾農莊中的動物們在一隻先知豬的感召下,獨厚人類欺壓動物是不公平的,體認到人類壓榨他們的勞力卻只給僅夠溫飽的食物而不平,為了追求公平他們發動攻擊,由豬隻拿破崙與雪球帶領起來抗爭趕走人類,農莊改由動物們自己經營管理自己的動物農莊,並推舉出拿破崙與雪球做為農莊管理者,他們宣告像人類那樣用兩條腿走路的就是壞人,並趕走企圖收復農莊的瓊斯.拿破崙用計嫁禍驅走了雪球,以自幼就被它思想改造過的狗群做為恐怖統治的爪牙,以一名尖叫者的豬做為它宣傳工具與代言人,利用了豬隻自身的聰明與其他動物愚笨的差異,加上威嚇的手段屠殺不聽話的動物,在不斷竄改誡條的宣傳洗腦,與大部分動物的隨波逐流下,動物農莊終於成了由豬統治的農莊,除了豬隻們都又大又肥外,其他的動物過著比過去瓊斯經營時工作的時數更多,而分配到食物更少的生活,但因為已經過了很多年,動物們若非老死,就是早就忘了以前的生活是怎樣的,沒有動物體會到過去與現在的差別,直到有一天拿破崙宣稱與人類合作交易獲取利益對農莊是有益的事,人類代表再度進入到農莊裡與莊農莊派出的豬隻代表開會,這時的豬隻也已學會和人一樣用只用後面兩腳走路,於是在其他動物眼中,它們已經分不出會議桌上開會的豬與人的差別,而拿破崙此時宣布動物農莊改名回曼諾農莊. 


   豬的統治王國是怎麼形成的?首先當然要創造一個夢,有形的高大上的目標,簡單卻有效,能夠令人一聽聞即進入認同追尋的模式,如芬更多的食物做更少的工作,一個多面強力如拿破崙豬的領導者,一群任勞任怨,還隨時呼口號效忠領導者的拳擊手馬,有專幫領導者宣揚夢理念,並隨時掌握思想控制的尖叫者豬與動物農莊七誡,還有隨波逐流不管世事的班傑明驢,以及其他不知所以的各類動物,加上自幼以被洗腦完畢的武裝打手,九條狗群.於是乎,"所有的動物一律平等,某些動物比他動物更為平等"的豬王國就形成了,領導者想說像人那樣用兩條腿走路的是壞人,這就是七誡標準,但當領導者又改變想法時,不但人成了好人,連豬都已經學會了人走路的方式,而其他的動物只能渾渾噩噩的接受七誡在不知不覺中被竄改的新意義,新標準. 


   這原是一本寓言書,也是一本預言書,George Orwell在1945年寫下對於蘇聯未來的猜測,不幸的完全命中.因此我也沒把它看作是過去的歷史看,它還是一本預言書,如過我們忘記了裡面可笑荒誕的情節,那麼被豬極權統治的結果將不會太遠.我所說的可不是強人獨裁統治,戒嚴時期,或是一黨專政時代,哪些已經崩解掉了,即使還有些智識停留在過去的老人,且也已很難改變時代的演進.我所指的就是現在這個民主時代,正是這樣的條件,我們仍有可能甚至已經正在邁向極權統統治的道路.社會上正在出現的一些現象可以為證:造假新聞的人也教授新聞學,曲解歷史的是研究歷史的專家,主張限制節目收視標的的是傳播學者,指控媒體壟斷又接受壟斷媒體資助的是經濟學教授,至於那些原來反對獨裁宣揚多元的思維的文人則早已進入政權,或駐外館,或任部長,或是搭橋市長找副手人選,不是文人不能進入體制,而是你如何解釋面對自己文章精神的背叛?至於進入國安會國家媒體機構控制思想,新聞者更是堂而皇之,毫不掩飾.私人出版品,媒體的業主為自己的政治理念服務無可非議,屬於言論自由,但身為編輯或媒體工作者,你也接受自己提供這種政治服務嗎?綜合以上的種種出現了這樣的一種現象,貶損知識用途的恰好是知識分子,經常寫指鹿為馬文章就是文人與記者,這些正是Orwell序言中所寫英國當時的狀態,讓人不得不憂慮,即使那些知識份子與文人都擁有高大的理念,思想,也能夠比一般人更快的理解是非,但一回到現實中,卻看到他們服務的對象不是理念與思想觀念,而是政權與政治人物,比起獨裁封閉戒嚴時的文人,他們原該更開明更懂得與權力者保持距離,也應該有較大選擇的自由空間,但事實卻恰好相反,若說獨裁者時代還有人被迫,那現在則全是自願,自願為統治權力服務,如果本地想進入一個更先進國家之林,這個部分實在不是該有的現象,而我們一般路人知識低下只能如驢子班傑明一樣隨波逐流,沒有能力改變甚麼的,要不就是以為能改變甚麼去做獨裁者的狗群爪牙或呼口號崇拜統治者的拳擊手馬而已. 


    話說這雖然看似本童話故事,其實裡層所表述的極端恐怖是值得人們深思的,所以與其讓小朋友唸一堆十大人文經典還是四書五經,還不如來先讓他看看童話寓言,至少不會太快就扼殺他對閱讀的興趣,沒辦法,年度書籍的銷售額已經降到190億,扣掉教科書工具書還有多少呢?而且即使看了這本也不能保證小朋友日後不會選擇為極權主義或法西斯服務,畢竟未來太遙遠,變數仍多,也許未來的觀念會變成為極權統治服務是一種光榮也不一定呢!以上.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Foxconned: Imaginary Jobs, Bulldozed Homes, and the Sacking of Local Government,Lawrence Tabak)                "富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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