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28日 星期三

海邊

 

海邊(By The Sea, Abdulrazak Gurnah)

          第三本Garnah作品''海邊".這是本充分展現讚美沈默意涵的作品,如果恰好看過那本作品,大概能感受到這方面的意思,本書第三章英文章名恰好就是"silence".

          一個來自桑給巴爾60多歲的老頭薩雷持一本護照飛抵倫敦機場,他不懂英語無法應對海關的問答,當準備更進一步審訊時,老頭突然口出英文單字"難民","庇護",由於雙方言語無法溝通,海關便依程序將其移轉至英國處理難民的機構,由瑞裘負責他的案子.待安置完畢,薩雷暫居民宿,瑞裘準備聯絡一名通曉斯瓦希里語的語言教師拉提夫來進行翻譯,此時薩雷卻突然開口,一口雖不稱標準,但準確無誤的英文令瑞裘又氣又驚.這下已經用不著翻譯,但薩雷卻表示,這個拉提夫是他的親戚,認識的人,雙方可以一見.被徵詢的拉提夫原先並沒想擔任翻譯,只是當他聽到難民護照上的名字時,吃了一驚,那是他爸爸的名字,爸爸,他近二十年沒見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早就成了另一種人,是不可能來英國的,所以無論如何,他也要前往一探究竟.

         跟前面的"天堂","讚美沈默"相比,我從"海邊"首先感受的便是他的敘事調度開始有了變線性,現在與過去輪換跳躍,作者以薩雷這名難民開頭,以描寫他在倫敦生活為起點,其中看似無意的包括逛傢俱城,並描述了一些細節,本來以為只是一般性描寫作用,但進入後面故事後會發現,他曾是一個在桑給巴爾繼承家業販賣家具的小商販,這是他生活的一種延續提示,也是這樣的某件商品帶來了後續的個人與家族災難.小說脫離了傳統的類型或是通俗作品,採取了兩個第一人稱的"我"為描述主體,即薩雷與拉提夫,這兩人其實都是以難民身份進入倫敦,只是前後遭遇大不相同.

        第一個'我'自然是薩雷,文本開始以"我"為基礎自述了薩雷年輕時的遭遇,他繼承家業後開始與各方間人物接觸,其中認識了一名從中東來的商人侯賽因,後來侯賽因拿一戶房產抵押協議給薩雷向他借錢,薩雷算是以此為資金入股侯賽因生意,約明要是侯賽因屆時無法還錢,房產便歸薩雷,其後侯賽因生意不佳,便悄然地離開當地,此時薩雷因為自家生意的關係急需一筆資金,不得已只好起訴侯賽因,以法律名義令抵押房屋歸到他名義下,然後再出售房產解決了自己的困難,但是這戶房產原先其實是登記在拉提夫爸爸的名下.侯賽因此人處事善於結交討好,交遊廣闊,他一到當地便結識了擔任政府官員的拉提夫爸爸,並邀他投資自己的美好生意,他爸爸不疑有他,便用自身房屋為資金抵押給侯賽因入資,雙方還簽訂了抵押協定,而侯賽因還因此住進了拉提夫的家裡,結識拉提夫的哥哥哈桑,與母親,很快便與拉提夫家人打成一片.話說薩雷所以願意接受那份抵押款的部分原因是他知道原房產屋主是他的親戚,原來薩雷的爸爸再婚,娶的便是拉提夫的姑姑,且他們家從這次的婚姻中取得了拉提夫姑姑名下的房產,也就是說拉提夫的姑姑是薩雷的繼母,他後來自繼母身上繼承了她名下原有的房屋.

        因為薩雷以法律程序取得了拉提夫家抵押的房屋,讓拉提夫一家必須遷居,使得他們家對於薩雷產生了怨恨,再加上拉提夫的爸爸認為自己的妹妹當年應該沒資格承繼的家族房屋,因為她早就嫁人離家,沒資格與家族男性擁有同樣的繼承權,只是拉提夫的爺爺的一時智昏才做了錯誤的決定,所以對於薩雷家自是恨上加恨,他認為薩雷騙走了他家族兩間房屋.而侯賽因失蹤時還順便帶跑了拉提夫的哥哥哈桑,這使得拉提夫家陷入沈重的打擊,父親終日鬱鬱寡歡,當時年幼的拉提夫曾到薩雷的店裡去向他討要部分舊家裡的值錢與有意義的傢俱不得,這是雙方早年唯一的交集.拉提夫只是隱約被告知自家的財產被他人強佔,裡頭有自己哥哥喜歡的物品,他是為了哥哥才前去討要傢俱的,其實他早就知道到自己爸爸酗酒,愛逛妓院,是個浪子不算是個一般意義上好爸爸,而媽媽則喜歡到處結交男人偷情,也不能算是個好媽媽,他的哥哥則被傳是個同性戀與侯賽因亂搞而離家.拉提夫的"我"的自述開啟了文本的第二個第一人稱,講述起阿里的房屋丟失後,父親開始的悔悟,與母親走向的另一極端的過程,因為財失子離,他爸爸突然醒悟開始每日研讀可蘭經,先是伊瑪目,後成了謝赫,再也不執著於財產情欲的迷途,他的媽媽卻成了政府某個部長情婦,藉由權勢,他媽媽讓失去的房產重新回到自家的手裡,同時,還藉此讓薩雷下獄坐起政治黑牢,吞滅薩雷的店,幾年後當地在政變後進入了社會主義時期,17歲的拉提夫因為母親與高層的關係,被選入可以赴東德學習新事物的名單中,他原本興致勃勃的想鑽研進步主義下的各種東西,學習牙醫,卻發現實際的東德並不如想像中的美好,於是便趁著自己認識一個想脫離東德的當地居民投奔自由的機會,前往了西德後轉赴英國,以難民身份從此定居了下來,直到這次的翻譯機會才終於再見到來自桑給巴爾的薩雷.

         雙方的恩怨看似是文本重要的內容,但其實閱讀這本很容易以上情節給拉走,反而迷失掉了整本的意圖.首先是這些恩怨情仇在兩人碰面之前是以個自心中自述的方式來表現,兩人見面之後,固然有彼此談述應證對方所了解的部份自己不知道的當年事由,但雙方晤談此事並無第三人在場,也就是說這恩怨從來不是私怨以外屬於他人的聽聞的事物,讀者極易忽略掉的是前段藉由侯賽因所述家族關於曾經在中東,南亞貿易的過往,以及拉提夫於東德的經歷,侯賽因雖然狡詐,所言的家族史也可能是唬爛的謊言,但他表明的是桑給巴爾殖民之前的多民族融合與商業面貌,一個藉由努力欲承擔風險便有機會發跡致富的地方,但是歐洲人來了之後,固然有所謂的媒介商業功能,但更多是出於殖民政府白人所帶來的詐取或欺騙形式新型商業手法,而當地人經由耳濡目染後完全效法歐洲人的行為,以至於原先伊斯蘭教義下,摩爾人帶來的以信義為根本的商業默契,完全的被這種表面看似合於法規的但實際上極端巧取的商業詐術契約所取代,它固然表示了精神思想的糜爛與退化,更間接的形容了西方帶來新物質文明背後的醩粕,打壞了整個傳統的文化價值,與善良人心.而薩雷坐了10多年的冤獄,諸多關於獨裁統治者黑牢內活動的形容也容易讓人忽略掉薩雷的日常作為,他其實不但閱讀可蘭經,按儀規進行該有的禱禮,還不會隨意的做出詆毀當局或痛罵污陷者的行為,這固然是他知道這些行為無助於出獄,但根本還是傳達傳統宗教教義在此人身上的影響,後來在英國居民期間,他依然恪守該有的傳統宗教禮儀,毫無踰越之心,他原來根本不想餓離開桑給巴爾,只是出獄之後,得知妻女都已亡故,他只好平過的過日,只是若干年後,拉提夫的爸爸過世了,哈桑則在此時回國宣稱要繼承遺產,因為他之前已經繼承了侯賽因的遺產,宣稱薩雷曾經欠了侯賽因一筆錢,若不還錢要將他告上法庭,薩雷反駁無力,因為文件早就丟失,是侯賽因欠他錢,又怕哈桑與官員再次誣陷他,於是他就拿著當初抵押房產時,拉提夫父親曾經留下的文件,以假名辦護照離開桑給巴爾到了倫敦,宣稱自己是難民的開頭.這裡宣揚或闡明的是傳統伊斯蘭教義原先安定社會與人心的功能,導向的普遍善良與家庭制度如何被西方所帶來的新價值給毀滅或沖洗的演進,

          拉迪夫的爸爸最終成了謝赫,不再計較金錢物慾等世俗之物,這是薩雷從來不知道的,因為出獄後他眼中後來看到的他對自己都只剩怨恨的目光,這其實只是出於自身的想像而已,薩雷自始就是個虔誠自持的信仰者,對人寬和,其實並不計較金錢,只是當初一時急需,不得已必須拿屋換錢,只是拉提夫對他只有謀奪我家房產的記憶,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已亡故,而雙方彼此間其實根本沒有真正的仇很,兩人都是其他的貪婪者所為的副作用波及的受害者,由此更影射了現代桑給巴爾人若有任何的貪婪異變不過是西方殖民者貪婪改造後的一種結果,這是殖民主義,是現代資本主義,甚至是社會主義等更各種奇怪現代性讓傳統的良善,美好,守禮,講信,等傳統都給吞沒遺忘的一種表現.

          只能說經由這本,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在寫作上的變化性,從線性的平鋪直述改換到了多敘事線,多敘事主體的交叉模式,且也開始玩時間跳躍等等的手法,這篇的結構特色大不同前,在印度洋上的小島海邊上分,於大西洋的海邊上合,化解仇怨,成為忘年的難民之友,算是一段有點起伏並不會太難看的故事,又沒有刻意的說教講道,還算是在文學性外多點通俗的閱讀誘因.以上.


2024年2月26日 星期一

讚美沈默

 

讚美沈默(Admiring Silence, Abdulrazak Gurnah)

         "讚美沈默",作者依舊是Abdulrazak Gurnah,這本沒有台版,選看簡體版譯本."admiring silence"直譯是欣賞或敬佩沈默,個人覺得這兩者間還是略有差異,但基於文本對於沈默所顯示的意思,覺得以上都沒有太多差異,也似乎也都沒有完全合意就是.

         雖說原先只是基於方便才採用出版時間序來閱讀,但這本可以看成是"天堂"的後續,即使它是一個完全無關於"天堂"的故事,說的是一個離開桑給巴爾的黑人青年以留學身分前往倫敦暫居,其後在英國與白人女孩交往同居,兩人生下了女兒,二十年後桑給巴爾再度發生政改,新政府重新開國門放歡迎外國人觀光投資與前公民返國定居,於是主人公便以這樣的理由重返桑給巴爾探親,後看到家鄉的種種後,在環境不適應,親緣疏離與對新政府失望的多重感受交織下毅然離開重返英國開啟新生活,也許可以把這個年輕人看成是與"天堂"中的優素福身處同一時代環境的人,所以兩者間便有了延續性.

          就時間順序而言文,本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在20世紀80年代末的英國,第一人稱約40歲的敘事者回憶了自己20年前在家人的幫助下離開剛獨立的桑給巴爾,來到英國求學並展開新的生活,他於打工時認識了英國白人女孩愛瑪,不久兩人開始同居,大學畢業後他在倫敦覓得中學教職,同時愛瑪也誕下女兒阿米莉亞,從此這名桑給巴爾青年就在倫敦定居下來.一晃就是20年.這段看似存在著溫情的故事實則隱藏著焦慮和不安.寄人籬下的黑人移民必須面對來自白人的種族歧視,及自己融入英國社會的各種現實矛盾衝突.加上他一開始就向愛瑪與她的父母編造了一個謊言身世,希望贏得對方的同情,接納.同時在英國的20年間,他與桑給巴爾家人之間雖然偶有通信,但卻刻意隱瞞自己當下的真實現況,包括與一名英國女子同居未結婚,且已經有了女兒,這使得他創造了讓自己生活在一個需要時時偽裝隱藏,偶而還需要說謊的痛苦環境裡.20年後桑給巴爾的政治氣候發生了變化,他因政府重新開放而得以重返故土,這開始了文本的第二部分,但新政權腐敗不堪,國家實則依舊千瘡百孔,缺水缺電缺基礎設施,比自己當年離開時更糟糕,對環境的不適應ㄝ,加上他自我意識到自己因為長期旅居英國,許多觀念價值早已不同於過去,他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實質的變化,似乎不再屬於桑給巴爾,他在這裡成了家鄉裡的異鄉人,同時,為了婉拒家鄉親友幫他安排的婚事,他被逼只能把自己在英國已經同居生女的真相說出來,這使得家人對他及其不諒解,對社會的失望,家人對他的失望,加上自身的異鄉人感,最終只能促使他離開桑給巴爾重返倫敦,這展開了第三段,在回鄉後,他卻發現愛瑪已經完全不能包容這個已經經歷衝擊男人身上的行為,於是雙方決定分手,而後女兒也離開了他,在這種家鄉人拋棄他,旅居地家人也拋棄他的情況下,這位陷入流散狀態不明的中年人,突然想起了再返回倫敦飛機上所認識的一位與他一樣同樣是從異國旅居倫敦多年且剛與男友分手的女孩艾拉,或許這是他的另一個沈默出口.

         這個作品預設埋了不少有意思的雷,隱形的諷刺,形容手段.故事一開始,主人公"我"在醫院接受診察,醫生先說他的心臟有問題,隨後便說問題不大,他表示因為美洲加勒比海地區的黑人通常都有這樣的毛病.受檢的主人公沒有打斷醫生的話,但作者安排"我"開始進入了一段長篇的獨白,藉由獨白讓讀者了解這名病人的狀態,獨白道:我雖是黑人,卻不是加勒比海地區的美洲黑人,甚至跟大西洋也沒關係,我是來自東非坦尚尼亞地區鄰近海岸的小島,與印度洋倒是有關.這是一段獨白,是"我"心中的想說的話,但實際上,醫生檢查依舊在繼續,他現實中卻沒有把自己出身東非的實情口說給醫生聽,而是對於加勒比海地區黑人易患心臟病的事沈默以對,因為對主人公來說,說出真相,只會惹來不必要的引導身份問題的交談,甚至是麻煩,事實上長期生活在倫敦的他已經習慣了白人心中對於黑人早已經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觀點.那些對於黑人的刻板印想,他根本懶得糾正,,因為他的非洲黑人身份早就讓他因當地生活中充斥的種族歧視偏見給磨滅了解釋意圖,浪費時間也不能改變的偏見與印象,他累了,不想再多言了,而這一場開頭的"沈默"具象演出,在文本後頭的幾個場景中都會一再看見,作者以沈默替代辯駁與解釋.當然上演沈默並不會只有這樣而已.故事中真正提到讚美沈默的內容反而是以引述其他文本而來.小說第一部份曾引用英國作家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他是金銀島的作者)的遊記"南太平洋上"(In the South Seas)的內容.在他筆下Apemama的國王Tembinok是一個獨裁的暴君;"他是島上沉默的崇拜者,像一隻巨耳籠罩在上面,有密探每日向他報告,他寧願他的臣民唱歌也不讓他們說話",由此我們可以略微推測書名的沈默暗示了那些利用權力讓別人服從自己的意志並保持沉默的人,事實上文本開始的英國醫生以及後來的桑給巴爾的統治者都是這樣的人.不過到了文本的後段,"我"又提到了一個真實的沉默的崇拜者:"我拿起一份報紙,上面全是阿亞圖拉.霍梅尼剛剛對小說家薩爾曼,拉什迪發出追殺令的報導.這位宗教領袖是另一個沉默的崇拜者",這裡的霍梅尼正是我們本地所稱的伊朗宗教領袖柯梅尼,面對他這位沉默的崇拜者,出於自我保護,被壓迫者逃亡小說家魯希迪便只能保持沉默,"我們保持沉默和點頭——擔心性命不保——而肚大腸肥的暴君們則為了小小的滿足感而放屁和踐踏我們",透過這段似乎又指沈默有對抗沈默崇拜者的功能作用,或者是一種方式.畢竟,非洲被殖民地非沈默式的抗爭,甚至戰鬥,革命,武裝暴動都已屢見不鮮,但對於社會變革來說成效甚微,只不過經常換了一批更糟的統治者而已,作者於此或者強調沈默的另種作用,事實上搭配著這段文本中的"放屁",''我"當時正坐在返回倫敦的飛機上,遭到鄰座肥胖男子不斷放出臭屁的干擾,他心裡雖然憤懣,卻還是只能一言不發的對此沈默,可他又不是真的一言不發,而是心中抱怨肥豬爛肚發酵污染他人,口頭上卻與另一女子談天,而這場景像極了他與他的親友在桑給巴爾所面臨的環境,獨裁統治者粗俗貪婪暴虐,施政貪腐無力改善生活下,人民還要虛與委蛇的與他對話,或者無視他的貪婪,腐敗,亂為而假裝自己正過著正常生活.也有此看出,經過了20年的英國生活將這個"我"壓抑成謹小慎微,沒必要不解釋,但又經常的以虛偽謊言包裝自我的異化者,所以我開頭才說Gurnah這個作者很擅於用這種具象式的場景,對話形成一種隱形的諷刺.

       這位沈默的異化者既沈默卻似又可鄙,但其實他是個始終無法融入環境的可憐人.在英國,即使他有了白人女孩,甚至女兒都已經十多歲了,他還是一個融不進英國的外部人,異鄉人,他的黑人特色,來自殖民地的標籤終摘不掉,非洲性引導了他認定的自認與他人對他認定的隔閡,加上他有寄人籬下受庇佑的情結運作,所以他可能也沒意識到,這種無法融入也包括自身的成分醞釀其中.而在桑給巴爾,因為他長期的英國式生活,受教經驗影響,他與英國女子共同生活生子的事實,他長久的不再每日執行伊斯蘭教規定的禱告等等,都讓他融不回這個舊世界,甚至被認為是遺傳他的親生父親,以逃來面對這裡一切變化的弱懦者,所以他也回不到這個百廢殘破的家鄉了,還有那個兩邊扯謊的因循被逼得自我揭發,使得桑給巴爾的親友對他不諒解,甚至完全放棄了他,這是他永遠不可能再回家鄉的根本.

       當然這個作品依舊充滿了大量的對於過去殖民地現況的描寫,從作者歸鄉之後,他於街邊路上所望見得殘破蕭條不說,連自家所居住的房舍,隨時停電,停水,馬桶不通,因為下水道長久淤塞,整個社會的是建立在一種裙帶統治結構下的狀態,行走靠的是關係,統治者上層只是一群暴虐,貪婪,又愚蠢沒有世界觀的莽夫,指揮者幾個沒識見又缺乏他者,只想謀取私人利益的獨夫武夫.媒體每日似乎只提供給這些獨裁莽夫做宣傳用,要不就是播放一些瀰漫資本生活令人沈醉其中的美劇.顯然,這些都是符合書名"讚美沈默"的具象表現.其實這便是作者想要表現的後殖民,非洲民族國家獨立後的現況.統治者公然地將自己的性器官掏出來讓眾人欣賞,展現自我的權力,而"我"只不過是一位從英國回來探親的當地中學教師都能被當地的總理召見,一則展現裙帶關係的傳播效果,另則顯示作者對於後殖民時期許多自海外歸國加入統治集團卻不思改善國家環境,反與獨裁者沆瀣一氣的嘲諷,更將這種裙帶統治政體結構的荒唐面表露無遺.但統治者之所以如此不單是統治者的豹略問題,其實反射的還是對於殖民延毒的遺緒而已,因為當年西方殖民者正是以這樣的手段在統治這塊區域,在他們統治期間根本未曾將真正的西方價值帶入,而純粹是武力暴力長期的壓制當地的民族,控制,甚至消滅他們,與他們的文化,直到末期,才隨著世界的開明和解,而引入部分的西方體系價值,但目的仍在榨取,那些後殖民獨立時期所上台的當地統治者不過是延續了這種情形而已,正是這種既參雜西方觀點又揉和了部分原鄉多民族交雜特色的怪異體令所有生活在當地的人早已不知所終,茫然的,沈默的看待所處環境中的一切,他們畢竟是乏力的,也就是說桑給巴爾面臨的困境,也正是與這本小說裡的"我"所面臨的是近乎相同的,異化者也好,暴殮者也罷都是與殖民者與殖民時期脫不了關係的,即使進入後殖民時期也一樣.

        比起''天堂"的直述,''讚美沈默"顯然在結構設計上,與描寫上繁複了許多,多少有點脫離了通俗直白朝向更大膽剪貼,讓描述更多線多面的意思,但基本仍是以殖民地移民所見衝擊與身份轉換選擇的問題為主體,是以說可以看成是眾多優素福中的其中一個代表,有這某種延續關聯性,接著看應該算是不錯選擇.以上.


2024年2月23日 星期五

天堂

 

天堂(paradise,Abdulrazak Gurnah)

          接著是今年第一個作家系列,選的是坦尚尼亞裔的英籍作家Abdulrazak Gurnah,202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計畫看五本作品,閱讀依出版順序分別是"天堂","讚美沉默"."海邊","最後的禮物"."來世",未必能一口氣讀完,預期中間偶然會岔開去閱讀其他類書籍後再接續.

         因為是近期出版的書,不打算透露太多內容."天堂"是本通俗可讀性較高的作品,講情節的話,它是段''質子成長記",這裡的質子是債務人將自己的兒子抵押給債權人工作,做為債務的交換,質子若中途逃逸,債務人的負擔將更高.居住在卡瓦的少年優素福被欠債的父親抵讓給商人阿齊茲為其工作並學習事物,阿齊茲是個在東非從事商品交換交易的商人,從沿海地區帶著西方進口粗劣的棉布,小飾品深入東非叢林與不同的在地部落交換象牙,黃金,橡膠然後再返回濱海販售給外國人,東非地區的民族性複雜,有當地的桑給巴爾原住民,渡海而來的阿拉伯商人,印度商人,及這些種族的混種,加上身處叢林種許多不知名的部落,形成各自獨立由地方蘇丹統治的地區,各畫勢力範圍,彼此都存在警戒關係.優素福先在阿齊茲的商鋪中學習販售,與人交易,交往,優素福在幾個駐點都是認識相當好的同伴與朋友,此本作品裡除了殖民文化所帶來的殘暴與部落間的暴力外,幾乎沒有所謂意義上的全然壞人存在,頂多就是私慾貪婪的呈現而已,接著數度在阿齊茲的幾個不同駐點學習,最後隨著阿齊茲開始了叢林交換之旅,歷經磨難艱險,後經德國人救助脫險,但是德國人勢力範圍開始深入叢林,以強大的武力將重新定義遊戲規則,想直接控制與叢林部落人交易,甚至控制叢林的一切,不想再透過類似阿齊茲這樣的中介商之手,而後這種暴力更赤裸裸的擊潰了優素福的心,讓他投奔追尋.

         書的最末,當優素福看到了德國士兵搜查後的花園留下的殘跡,一群惡狗正在吃著地上的糞便,他突然意識到這些不愧是吃屎的狗,因為狗一看到他,就流出警戒的目光,深怕自己要去搶牠的食物,食物當然就是那些糞便,''那些狗一看到吃屎者,馬上就認了出來",狗竟能從他眼光中看到貪婪的目光.這是一個非常具象的形容,也是全書所有角色的投影,非洲人也好,非洲狗也好,都是搶食西方人糞便為樂的吃屎人或吃屎狗,還因此彼此警戒,鬥爭,交戰,欺瞞,詐取,殺戮,於是優素福隱約的又慨見了自身懦弱的胎衣,被父母拋棄為質的憤怒轉換,他以為自己曾經置身於天堂,卻不料天堂其實非他所想像,他曾以為天堂是阿齊茲叔叔的花園,,但阿濟玆既非叔叔,花園實際上卻是他愛慕的阿明娜的地獄,後來花園也成了他自己的地獄,因為那個可怕的阿齊茲老婆對他的覬覦,曾經他以為天堂是是查圖的部落所在,但是那裡的人偷襲了他們的商隊,讓阿濟玆損失慘重,也讓自己得知父死母不知所蹤的消息,從此不需再為質自由了?.

        是花園裡的老園丁哈姆達尼,與修車工侯賽因啟發了優素福的自由觀,由此投射出作者想表達的非洲人前途與自由的矛盾.在侯賽因和卡拉辛加的對話間,侯賽因表達了西方人用槍炮打上一兩仗就解決了所有權問題,歐洲人想要全世界,於是非洲將會失去一切,包括傳統的生活方式.但侯賽因隨即指出年輕人會失去更多,因為西方任會讓這些年輕人唾棄自身對原有傳統所瞭解的一切,讓他們背誦西方的法律及其關於西方所建構世界的故事,當西方來記述東非時,會把他們這些人形容為奴隸合理化自身的行為,於是年輕人便人人都有了奴隸的自我認知,而侯賽因接著更自問在這種情況下問我是否想逃?或是想離開此地?但我該去哪兒?去桑給巴爾嗎?那裡連奴隸都維護奴隸制,既然都一樣,那他還不如選擇定居於小村落,此時優素福尚未經歷查圖之旅的災難,可能也無法感受侯賽因所言的內容.但哈姆達尼則在優素福建議他應該接受獲得的自由時離開主人憤然表示: 他們把自由當禮物送給我?她的確如此,但誰說她有權這樣做?哈姆達尼認為自己知道優素福所說的自由,但他表示那個自由是他從一出生就擁有那種自由.所以當老爺這些人說你屬於我,我擁有你的時候,就好像在說雨過天晴,或一天過去太陽落山那樣的自然現象.因為第二天早上,不管他們喜不喜歡,太陽都會照樣升起,如果自由也是這樣.他們就可以把你關起來,給你戴上鐐銬,踐踏你所有的小願望,但自由不應該是他們可以任意奪走的東西,不該是上面描述的這種自然演變.應該是他們即使毀掉了你,還是遠遠不能擁有你,就像你出生那天一樣,自由是天賦的權利概念由老園丁說出來,接著他又表示園丁是他們給我的工作,但裡面那些人除了這個還能給我什麼比這更自由的東西?此時經歷了查圖之旅,又瞭解了女主人真相的恐怖後,優素福的世界觀與自由觀已經全然的不同於之前所想的,老園丁的話讓他體會到他想贏得自由並不是待在花園做阿齊茲做一名園丁或商販,要取得自由唯一立即能做的就是離開花園,離開非洲,去看一個力量能掌控他人自由與天堂所在地的原貌,知道原由差異,然後才可能脫離恐懼的胎衣,不再是個與其他人互相爭奪乞憐食物的吃屎的人,而這恰對應著文本開始一個到優素福家附近的丐乞穆罕默德講述自身因為吸大麻而淪落乞討者所言:反面教材,以我為戒,畢竟那又是另一項西方帶來的東西,它侵入人心一但常駐,便難以脫離,更能以回復到人原先的生體狀態,這顯然也是一種暗喻.

        雖然這是一本明顯的有關於西方殖民者及其文化衝擊東非當地傳統,毀滅當地原有精神價值及其文化對當地人一代或幾代人所產生影響的縮影描寫,但作者並不是針對任何所謂特定對象的痛訴,而只是對這種現象下人心變化與心態的茫然的一種呈現.就文本描述來說充滿著原始叢林的氣味與當地人質樸性格與行為描述,算是相當的貼切又具意趣,而一站又一站的換地居住成長,或是旅行所見聞也讓這本作品的通俗性高張,一般人來看也並不枯燥的,不會感受到特意的教條與控訴味,它就是一段青少年成長記,只是裹上了東非的外衣與殖民現象的的呈現,雖然存在意在言外,但其實也真的不要過度嚴肅的看它,算是本你若不嚴肅,它就不算嚴肅的作品,反之,亦然.以上.


2024年2月21日 星期三

Blood at the Root: A Racial Cleansing in America

 



Blood at the Root: A Racial Cleansing in America( Patrick Phillips)

         1915年9月4日,來自喬治亞州首府亞特蘭大的白人醫生Hudson Moore到北方鄰近的Forsyth郡去處理事情,到達郡治所在Cumming鎮後,他獨自一人入銀行,留下了與自己同行而來的護士與司機在車中,待他事情處理完畢出了銀行,卻發現幾十個鎮民圍著他的車在叫囂要殺了車上的兩個"黑鬼",嚇得Moore立即上車逃離此地,原來Forsyth自1912年9月發生疑似黑人姦殺白人婦女刑案引發白人眾怒,白人興起集體暴力強迫黑人搬離Forsyth大遷徙後,Forsyth郡已經成了一個100%全白人居住郡縣,從此整個Forsyth郡再也沒過半個黑人,從那時起任何出現在此地的黑人不論理由都面臨有隨時遭到槍殺吊死的危險,甚至到了1980年依舊發生不知當地歷史與全白社會狀態的黑人誤闖入Forsyth遭到槍擊重傷的事件.

         這本"Blood at the Root"說的就是Forsyth何以成為美國少數獨一無二100%純白人居民郡的歷史故事.當然,書的副標"A Racial Cleansing in Ameirca"明白的告訴讀者,這是一段種族大清洗的歷史,1098位有紀錄的黑人居民被驅趕離開此地,因為匆忙出走,許多黑人拋下房屋與多年累積的財物,甚至有幾百畝的田地慘被賤賣或遭當地白人吞併強佔.直到1997年Forsyth已發展成亞特蘭大周邊近8萬人的新興區域,卻仍只有37名黑人居住在底地的鄰近邊區,而這還是在1987年有色人種協會經過數度的"兄弟會遊行"(brotherhood march)抗爭,與當地白人居民對抗10年後才有的成果.

        在Moore醫生慌亂逃出Forsyth的三年前1912年的9月5日的晚上,一名叫Ellen Grice婦女的尖叫聲驚動了家人,她宣稱剛剛被一名出現在她床上的黑人男子驚醒.於是親友家人展開追捕,2天之後當地治安官逮捕了疑似主嫌Toney Howell與其他四名共犯.但這件事引發了眾怒,許多白人開始聚集,叫囂著要給這些嫌害好看,在那個年代'疑似'黑人強姦白人女子"的事件可以說是屢有所聞,但之所以說是"疑似",是因為這類的案件往往沒有經過司法定讞,甚至完全沒有審判,通常都是在白人的集體私刑正義下處決,並公開在大街上吊死黑人疑犯後結案,白人的治安官往往選擇無視放任,說你強姦你就是強姦犯,黑人是沒有機會辯駁的.就在Grice事件引發眾怒之際,Oscarville村中一名叫Mae Crow的白人女孩失蹤了,發動搜尋後,她被發現躺在沿河的樹林邊奄奄一息,9月10日治安官逮捕了Ernest Knox,Oscar Daniel,Rob Edward's.等三名黑人青少年嫌疑人,只是因為在Crow被發現地外數百公尺的路邊找到了Knox路過時落下丟失的物品,但沒有其他證據下,這三人被指控為輪姦女孩並使其重傷昏迷.在Grice案才出現不久,Crow遭襲擊輪姦的傳聞更是讓整個郡白人憤怒沸騰起來,幾天之後,Crow被宣告死亡.

          女孩的死激起千層浪,憤怒的群眾夜襲郡監獄,在治安官睜一隻又有心機的設計下,讓暴民將其中身材個子最高大的黑人Rob Edwards拉出監獄.眾人在街邊審判,宣告了他的死刑,隨即將他吊上了電桿,然後該鎮居民的幾百把槍數千發子彈齊發,全都射向這名可憐的高大黑人青少年,他被打成了篩子,高掛在電桿之上.事情傳開之後,喬治亞州長布朗唯恐事態擴大,下令部隊開進Forsyth維穩,並下令將其它的嫌犯轉移到其他郡的監獄暫囚,找不到憤怒出口的白人嘅使轉變了報復的方向,那就是當地的黑人住民.'

         美國內戰結束之後,為了融入南方聯邦與取消黑奴制進入了重建時期,雖然說黑人取得了自由人的資格但實際執行的演化卻沒有法律明確快速.有的黑人極其幸運,原雇主不但給予他自由,還奉送土地,讓他受教育,經過幾年兩代,甚至三代到了1910年,原先的奴隸黑人有了私產不說,還在辛勤與聰明經商務農下成了中產,甚至進入富豪的狀態.但有的黑人卻沒有這樣的遭遇,他們繼續住在原主人的農場,種植園,從事他原來是奴隸時期相同的工作,且雇主還透過各種方式不給他薪資,而經過幾代之後,他們的認知依舊是白人的奴工,或幫傭,但因為南方白人欺凌黑人事件屢有所聞,這些有原雇主保護的黑人,反而因此避免了不必掉的麻煩,因此即使沒有累積財富,位階低下,至少脫離奴隸動輒招打罵的生活已經讓他們相當滿足,加上沒有受教育,自然也就沒有興起太多個人意志與累積財富的觀念.

        Forsyth郡白人掀起的報復目標是讓該郡所有的黑人離開,他們組織夜間巡邏隊(night rider.)針對在晚間出門的黑人偵查,不問理由,動輒打罵,或者偷偷在夜間在黑人的私產,農舍,倉庫中點火,威脅著要他好看,剛開始這些只是部分人的小打小鬧,後來有人乾脆明目張膽的給獨立的黑人家庭寄信威脅,偷放木材在門口,暗示要殺掉燒掉你家,甚至大街上也開始出現了私刑案,於是慢慢的有一些已經獨立成為中產的黑人家庭,不得不在人身安危的考量下選擇離開Forsyth到其他郡討生活,但是他們在此已經買了土地,買了房屋,為了緊急離開,不得不以低價出售,或是放任丟棄.但美國當時的法令有所謂的逆權侵佔,可以在政府公告無主地七年之後轉變所有權,有意願的人取的登記即可那為自己的產權,這些被黑人丟棄的財產,土地,就像當年驅趕美國原住民離開此地的法理相同,都經逆權侵佔,隨後被當地白人低價,或在毫無出價的情況下給吞沒了.而後,連一些富豪白人也開始遭到這些夜間巡邏隊的威脅了,這些富豪雖然原本就看不慣那些巡邏隊的作為,認為他們手段兇殘,無法律觀念,沒有半點文明人的樣子,但其實真實的原因是這些富豪通常底下依舊有相當多的黑人傭人,工人幫他工作,種植,協助家務,他們已經習慣了有黑人服務的生活,而那些巡邏隊的劣行原有時會威脅到富豪所擁有的黑人傭人,雇工,傷害他的權利與財產,所以他們也對這些巡邏隊白人不滿,而為了逼黑人離開,這些巡邏隊開始也將威脅的信件,暗示寄給富豪,或乾脆就在富豪農園,土地縱火,讓他遣散黑人傭人,工人,在武力的威逼下,即使是當地有名的白人富豪也開始將他的黑人工人傭人轉移至他處,或令他們離開自討生活,所以由開始緩慢的到後來急速的黑人撤離,Forsyth當地登記在案的1098名黑人全部都逃離了,使得該郡成為美國少數的100%完全由純種白人居住的州郡.

         在1987年的有色人種協會發動的brotherhood march運動之後,全美國已經知道了,在一戰,二戰,甚至到了民權法案運動時期,雖然種族隔離受教,搭車等運動鬧得沸沸揚揚,但是沒有發生這類黑白隔閡暴力衝突問題的地方並不表示沒有種族問題.因為Forsyth的全白根本就沒有隔離的問題要考慮,沒有黑白共校,共車,共廁,自然也沒必要劃分給黑人用的水龍頭,原因是: 當地就沒有黑人,也就不需隔離線了.brotherhood march引起了全美對於Forsyth的注目,卻沒有該變當地全白的狀態,直到新世紀之後,黑人住民總算破百,到了今日Forsyth人口已經近二十萬,純白人比例降到了六成,8%的亞裔,15%的拉丁裔,當然黑人還是很少,但總算也有4000多人了.要知道維基上公布這個新比例的好玩處是亞裔就算了,拉丁裔在白人眼中竟不算白人,事實上當地在1910年還曾發生私刑處決猶太人的事件,可見其白種意識之高,就能體會此地的純白主義已經狹隘到非常窄的地步.而新世紀後人口結構的改變並不因為真正的種族歧視有什麼變化,而是被另一個因素給替換了: 財富.

          今日的Forsyth已列名全美最富有的郡排名第十五名,當地豪宅林立,房地產正夯,是亞特蘭大周邊有名的富人區,正是因為房產的侵入,使得純白的邊界開始模糊.此時,我們再回頭看歷史,前面所提的夜間巡邏隊,或者那些偷寄威脅信函,偷放火的人,還有那些在大街上毆打他人甚至私刑處死黑人的人至今並沒有人敢公開他們的姓名與身份.本書作者Patrick Phillips少年成長時舉家搬赴Forsyth居住,身為白人的他在知道了當地的歷史後,不但曾與父母參與1987年的brotherhood march 運動,還興起了撰寫本書的想法,經過他的調查採訪,當年那些執行私刑黑人,策動黑人大搬遷事件的人,主要是由當時Forsyth地位收入較低的白人為主體構成,他可能是小商販,雇工,佃農,與無業者,這群人心中有一種無名或者被人煽起的恨與嫉妒,在奴隸制廢除之後的南方,雖然仍有吉米.克勞法的制約,但不少黑人透過自己的努力,或者運氣,做了階級躍升,累積財富甚至超過了以上那些中下階層的白人,加上個體自利的黑人勞工也可能搶走了原先由中低階白人獨佔的工作機會,想著原先位階更為低階的黑人奴隸如今竟不可同日而語,這種財富與境遇的差別自然令某些白人不滿,於是藉口各種可能的理由來挑釁或私刑黑人的事件層出不窮.就以本書開頭引發事件的兩個刑案來說,那些被逮獲的所謂嫌疑人其實可能根本沒有犯罪,作者很明白的說以當年南方黑白分際之嚴,黑人獨行本身就是危險,更何況一個黑人主動闖進一個白人家庭去睡在白人婦女的床上,這不是找死嗎?Grice案更多的可能就是白人女性出軌黑人遭舉發,只好以強姦視之,否則戴綠帽的白人男子面子要怎麼放?,或者完全純粹就是為了要殺人栽贓而已,而Crow案的嫌疑人根本就是治安官隨便找路邊遺失物的替死鬼,連強姦是否真的發生都並不清楚,由這些案件及其衍生的後續,我們就能看出,在當時美國南方普遍對於黑人的態度與觀感,只是Forsyth是最為一個極端的例子來呈現,更人激起讀者對那個年代黑人生活中的真實感受,如果去查找自重建時期開始到民權法案間這100年間美國南方的''黑人強姦白人女子"的私刑案,我想應該會有太多寫不完的案例.

         這本書內容其實不算多,但所述之事太過沈重,讓人以為Forsyth簡直就是個非白人的地獄之都,很真實.國內沒譯本,選看原文,順手附上書中的幾張路邊私刑吊死黑人的照片,可以想像以下當年的恐怖狀態.以上.


Blood at the Root: A Racial Cl

Blood at the Root: A Racial Cl

Blood at the Root: A Racial Cl



2024年2月19日 星期一

走在藍色的田野上

 

走在藍色的田野上(Walking The Blue Fields, Claire Keegan)

         這次選Claire keegan的作品,是位專攻短篇小說的愛爾蘭女作家,我去查了一下Amazon,她目前一共就五本作品,其中還有2本是2020年之後才出的,也就是寫了20多年才3本作品,至今國內也還沒引進過,沒有繁體本,選看簡體譯本.看這簡體版封面寫著"克萊兒.吉根 潛心八年的短篇小說力作",翻開書一看總共就八篇短篇,心想''難不成一年就寫一篇?".

         商業上的誇張難免,雖然未必真的一年就寫一篇,但耗時慢磨是肯定的,絕不像我寫心得來的隨性,這本集子果然有其特殊處,讀到中間便能感受,用呈現絕對的冷酷,孤寂來表現一種無法逃脫下墜對於人生的"絕望".這裡的冷酷,孤寂部分是源於作者平靜敘事壓抑情緒的文字筆法,但另一層來源不明,只是我突然意識到;這裡是愛爾蘭.它的環境在Keegan筆下呈現了自然的冷系,帶來了主要的孤絕之意.作者幾個故事裡出現的人物表現出某種刻板印象,連結到我所知的一些淺層歷史地理的理解上所誘發出來的效果.比如,這集子理大部分的女性若非受限制於婚姻的不遂,就是墜入婚姻深淵忙於家庭小孩之間,主角之外旁及的其他鄉村婦女往往生個3個,5個,甚至9個小孩,這情境讓我一聯想:天主教,這個答案就清晰的表現在我對文本的感受上,因為宗教問題,這裡還有與英格蘭相爭獨立所引起的內戰,愛爾蘭國民軍的軍人也在其中的"妥協"篇出現,雖然講的依舊是婚約與個人間的問題,但能感受到,這集子該有的許多愛爾蘭特殊風土味於其中.

        讓人感受"絕望"的意思出現在開本的第二篇"離別的禮物".本篇的第一特性是全篇以"你"為主要的主述代名詞,比如"你的父親"替代"他的父親"或者"父親",這樣的表現想想有其深意.雖然我個人是認為沒有真正的''第二人稱"這種敘述主詞的,即使用"你"為主體,也不能算是第二人稱.但是看看本篇作者創造的情節,其實只是一個即將遠行美國的女兒臨行前的一些整裝,交代,話別的內容而已.但其實要呈現的卻是一個即將解體的家庭,這名女兒其實算是逃離,原來這名即將遠行的女兒曾長期的遭到父親性侵,且此事一直是在她母親及家人知情的狀況下持續著,因此這裡用''你"來代稱即將遠行的女兒似乎有一種故意隔離"你"與其家人間那種說不清到不明的關係,這哪算是一家人?這還是他的女兒嗎?話別的場景是如此的簡單,平靜,好像一個人早上起床要去上學,反正時間到了就會回家的感覺,但是在這種相當日常的程序中插入了主述者要描述的親屬關係回憶互動"父亲搬到了另一个房間,你母親總是在他生日时跟他做愛,母親去他的房間,他们就在那裡求歡,.後来,連這也停了,你被打發過去,陪你父親睡覺,大概一個月一次 ".就是這麼簡單的敘事,讀者看到了震驚的真相,然後是那個父親言行的呈現,讓讀者有了後續該接招的意識覺醒,他將引領後面幾篇的男人表演出可能是某種愛爾蘭鄉村男人的典型,酗酒,信仰努力工作換金錢養家就是好男人這唯一信條,套句對岸用語深信所謂的好婆孩子讓炕頭就是美好家庭的表現,絕對的權威不容懷疑,深信女卑男尊,女孩不用受太多教育,沒有其他的現代性可能.因此即使女兒要離開了,逃離了,母親依照傳統仍要女兒去與父親話別,說是應該會有某種禮物,結果換來的不過是另一次未成功地狹肆,而父親從頭至尾始終躺在床上不想起身,彷彿這個離別不是件事.女孩一直沒有哭,即使哥哥來送行給他最初也是最後的擁抱時也一樣,顯然連兄妹之間也是親緣疏離,不滿父親哥哥也計畫隨後不久要離家獨居,她直到上了飛機才能躲進廁所小隔間裡才放鬆的哭出來,整篇就是此時才讓一直冷峻的空氣與互動離開主角,第一次真正的解放了自己的枷鎖,

        如果要呈現出絕望的困境,跟集子同名的"走在藍色的田野上"篇可為代表.說來奇怪,田野再怎樣也不會是藍色的,不知是否帶有憂鬱的意思,這篇開頭寫一個婚禮,一個有錢地主假獨生女,文本描述了婚禮開始後發生的一切,臨場幽默的語言,有趣的互動,典型的食物,大家津津有味的談笑著.直到宴後的舞會,新娘手上的珍珠串被舞伴不小心弄斷,珍珠四散,某些流到了神父的手中.真正打擊讀者的是正派的神父,在婚宴上引導大家祈福,祝念的神父其實曾與新娘有過感情,發生過性關係,但他最終下定決心要信奉主上,於是便拋棄了這段情感,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依舊維持他地區神父的尊嚴性,在拾起了珍珠後,神父再也壓抑不住他的心情,只好提先離開會場,走在了鄉村的田野之間,於是便看到了那個之前在婚宴現場聽人說起的中國人的房子,透過了一套他以為神秘的東方按摩與飲茶,呼喊出了心中的陰郁,於是再回到了鄉村的田野路上,想起了他的宗教志業,想起了計畫要做的事,彷彿沒有發生過前面的事情.但是偶然也會想起那些慾念所導引他發生過的違背對上帝誓言的行為,顯示了這種在宗教加持與人性慾念間抗爭個體的掙扎之苦,

         如果說有什麼景色是這八篇中的共同,那我可以用''求而不得,得非所求"'來表示."護林員的女兒"篇正是如此,一個年過三十的女孩瑪莎,跟一個鄉村粗漢狄甘相遇,經過一年的相處,粗漢求婚,女孩一想,雖然自己並不喜歡他,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以後可能再也沒人追求自己了,於是便下嫁給鄉村粗漢,婚後發現一切不如所想,粗漢生活雖可卻沒有當初吹噓的富有,只是一個抵押貸款換得兄弟土地的護林員.生活的單調與無趣固然壓垮了這個女孩的幸福信念,粗漢傳統老邁的思想更令她受不了,終於有一次在一個外來賣貨人的言談後出軌了並生下了女兒,瑪莎是個有浪漫期待的人,三十歲的她遇到了追求自己的狄甘,相信了他所描述的農村莊園的田園牧歌生活,嫁了過來.但生下三個孩子後,她後悔了,這裡荒涼落寞沒有希望,那個追求自己時不知疲倦跳舞的男人此刻卻一頭栽進土地裡,每天忙於工作農園,她做夢都想逃離這種無望.狄甘戴綠帽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瑪莎的心情透過在邀請鄰居們聚會上被他以說故事的方式講了出來,這下所有人都知道狄甘的遭遇,漂亮可愛的小女兒竟不是親生的,而後自己親生傻兒子一把火還燒掉了他辛苦建立起來的家園.但狄甘做錯什麼了嗎? 一個農夫他任勞任怨的工作賺錢養著一家人,不浪漫不體貼是缺點,旦那是罪嗎?瑪莎的訴求有錯嗎?渴望愛情,浪漫即是不是天經地義,也並不過分吧?在"護林員的女兒"與"走愛藍色的田野上"多少都有一點作者想呈現的愛爾蘭鄉村中長期所存在的僵固思維與角色信念給現代人所帶來的某種困境,像是監獄囚禁犯人一樣難以逃脫的味道.

        在'花楸樹的夜晚"篇中,一個與表哥神父有了性關係懷孕小產未曾留下孩子的女子瑪格麗特搬進了神父過世後留下的空房,與獨居的男子斯塔克比鄰而居.兩然互相窺伺,也都有了對對方異樣的慾望心思,在愛爾蘭傳說中洗腳水留在家中會遭厄運的作用下,瑪格麗特亂倒的洗腳水剛好潑到了斯塔克.在前提的預示下,這肯定會發生什麼.Keegan在這篇使用相對不同的方式,引進了近似魔幻元素,讓大地生靈有了氣息,讓瑪格麗特不同於前面七篇的女主悲慘不甘心又不得不認命的既定悲劇,她不但經期再來,還與斯塔克珠胎暗結,生下了小孩,更在預言下獲得了治療更種疑難雜症的腎其魔力,四方傳播下,遠近的居民都來求其醫治,等到時間來臨的那一刻,突發而至的外來的船隻像迎接女王般接走了她,而當初洗腳水潑到的斯塔克則回到了愛爾蘭傳說,回到傳統,一個人守著羊繼續努力工作過著他的鄉村生活.但與其他篇不一樣的是斯塔克知道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可以在未知的地方迎來他的幸福,他的小孩也是.

        在"花楸樹的夜晚"這篇明顯的不同於開本的"漫長而痛苦的死亡"篇,或是"在水邊"篇裡的女性只能默默得承受男子給予的無禮,即使有不滿,只能在暗中以隱晦的方式來發洩這種男女不平等的社會現象,如''漫長而痛苦的死亡"裡的女作家因為被選中能夠居住在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伯爾曾經居住過的房舍寫作而被一個陌生的德國教授嫉妒批評,上門找碴,但他仍以禮相待,即便很厭惡此人行為,也只能在作品情節中寫下這個人的漫長而痛苦的死亡.現實生活裡卻不能置喙一詞,相較於書末"妥協"篇中寄回婚戒的女人,或是瑪格麗特的魔幻自主已經有所不同,顯然,作者在絕望的主調裡已經看到了某些開放轉變的可能,而這能從這些篇章的改變看出演變.

        這集子的幾個篇章的調性水準都相當一致,所述冷峻嚴酷筆調卻平靜和緩,但能感覺那種並不刻意的失落絕望感,難免猜測不知作者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個人經歷,或是見聞,令人感到壓抑的慾望與現實殘酷不斷地交錯交織在愛爾蘭的鄉村田野,山川,河流中,而人苦苦的掙扎於所求不得,得非所求的困境與循環裡.以上


2024年2月15日 星期四

蚱蜢 : 遊戲、生命與烏托邦

 

蚱蜢 : 遊戲、生命與烏托邦 (The Grasshopper:Games, Life, and Utopia, Bernard Suits)

        "蚱蜢"的書名與概念源自伊索寓言.有這樣一隻蚱蜢,當螞蟻在夏天工作的時候,蚱蜢卻在唱歌彈琴遊戲,看到螞蟻正辛勤搬運食物儲存相當不解,因為隨處隨時都能找到食物,牠笑螞蟻杞人憂天不如學牠盡情歡唱跳舞遊戲,婉拒蟻后儲存食物的建議.等到天氣變冷,由秋天進入冬天白雪覆蓋大地後,蚱蜢開始尋找食物,卻怎麼也找不到,於是牠想到之前看到的螞蟻,想上門討食物,但等到螞蟻終於同意分點麵包要搬運給它時,它卻已經凍斃在地上了.看到此景,蟻后感嘆蚱蜢這下還要怎麼唱歌跳舞?!

        寓言的道理很直白,通常是來教小孩的,也是常人被餵養的概念,但是本書作者Suits卻提出了這樣的反問: 如果沒有冬天要防範,蚱蜢就不會有報應,螞蟻也不會有這寒酸的勝利!? 這個反問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冬天,蚱蜢應該就可以一直唱歌跳舞遊戲,隨時隨地都能找到食物,那麼螞蟻的提前辛勤真的就是多此一舉的了.聰明的人看到此處應該會猜到這本書試圖震盪對工作與遊戲已經被認定的價值與意義,一個簡單的悖論可以由此而生 : 如果工作的目的是為了不再工作,那麼何不現在就停止工作?.當然,我們之所以當下不停止工作,自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終究現在依舊是有冬天的世界,不是在天堂.

        Suits描繪未來的烏托邦卻不同於當前的現實世界.烏托邦中所有的物質需求,甚至於精神需求都得到了滿足,人們不再需要工作.在烏托邦的理想世界,玩遊戲成了每個人的主要活動,在那個世界所有勞動或工具性活動都消失.當人們想要某個事物,他不需要以勞動做為手段來達成,機器將會代勞,可能只需要透過心電感應來啟動機器即可,然後立即可以得到想要的事物,只有在非烏托邦的世界中才需要工作賺錢.甚至在烏托邦的世界中非物質的需要也能輕易獲得,比如不再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去追求愛,屆時獲得性伴侶就跟賺取金錢鑽石一樣容易,想要的知識都已存在電腦中,網路上.在烏托邦裡人們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遊戲.在烏托邦中人們不用做任何特定的事,人們做一件事是因為想做才做,而不是因為必須要做,在這樣的烏托邦中,遊戲成了不可或缺的根本,真正的烏托邦人生就該是一直玩遊戲的人生.

      Suits對於烏托邦的理想描述揭示了現實生活被人類忽略的一個真相:工作是一種必要的惡.我們接受工作是因為它能讓我們去從事那些我們認為美好的事物,畢竟現實世界不是烏托邦,不可能由意識自創需要. 換言之我們是為了美好的事物而工作.工作只是生活的手段而非目的.但在現實中,工作大多數時間卻越界了,佔據了自由生活的絕大部分,不再是手段,反而讓人類淪為了工作的俘虜.原本是為了更美好的事物而去工作,但最終工作卻成了我們不幸福的根源,為了工作而工作.這是因為工作中存在著大量甚至是唯一的功能追求,就是工具性功能,或者設置"功利性前遊戲"目的來讓人們屈從於它.

     這裏所謂的"功利性前遊戲"目的,是指我們在參與某一些被認定可能類似的遊戲活動之前就約定好的事情,比如完成或達成這個類似遊戲的活動之後,我們將可能獲得什麼樣的事物,可能是金錢,可能是權力,可能是性慾,也可能是某種情感收穫,這種工具性目的追求正是遊戲與工作的差異,也是前述人們當下痛苦的根源,因為那些看似遊戲的類遊戲不是真正的遊戲,蚱蜢唱歌跳舞與泰勒絲唱歌跳舞可是大不相同的(說蚱蜢是在遊戲,而泰勒絲是在玩類遊戲,只能算是工作,一定遭常人側目,但這就是哲學家想提的概念).在本書裡的遊戲是指人類刻意設置非必要的障礙,阻擋那些原本唾手可得的事物,只是為了享受克服這些障礙的過程.因此在烏托邦裡的遊戲,所有的活動都沒有所謂的功利性前遊戲目的,目的就是遊戲本身,所以自願採取明知是低效率的方式來追求遊戲目標,玩遊戲既然是烏托邦居民的核心活動,那就表示這項活動是至善的,即不計成果,本身就有具有最高價值,也就是說在烏托邦的世界純粹至善至高的就是為了玩而玩,這是作者Suits試圖於本書說理下所想傳達的新的生活價值觀.

       這種新生活的價值觀其實是源自古老的;外在目標v.s自身目標,兩種價值體系的衝突,就是人們去做一件事往往事具備同時追求達成外在與自我兩目標的衝突現象,特別是商業活動,往往被認為只具有工具性功能與前遊戲目標追求比如盈利,比如市占率,如果單看本書的內容,也可能以為作者是試圖讓人放棄工作追求遊玩,但等等,不可能有這麼蛋頭的學者吧?畢竟當下不存在白吃的三餐,也不存在伸手即可得的財富,是的,作者的目的不過是想引進遊戲的概念進入常人的生活思維中,進入到過去單純設計為工具性目的追求的事物裡而已,不是全盤的否定當下世界運行的大眾價值觀.

       其實本書真正文本的範圍內容其實未必真的那麼有趣,邏輯討論或論證實在對於一般大眾未必是友善易讀的,Suits花了相當大的篇幅去說明定義"何為遊戲?"."蚱蜢"定義的遊戲包含四個要素,首先是所具備的"遊戲前目標"是獨立於遊戲之外的特定狀態,比如賽跑中第一個衝過終點線,無關功利,其次是遊戲方法,即被允許用來達成前遊戲前目標的方法.第三是遊戲規則,一類遊戲規則與前遊戲目標有關,即建構規則,建構規則的本質是禁止使用最有效率的方法來達成前遊戲目標的規則,最後是遊戲態度,玩家同意接受建構規則的限制以至必須採用低效率的方法來達成目標,如此才能讓遊戲得以進行.文本後續用大量的篇幅來論證,主要是透過兩個人的對話來說明辯證這世間的活動何者為遊戲,何者不是,哪些是競爭性遊戲,哪些不是,何者是開放式遊戲,何者為封閉式遊戲.其後甚至提出一種目標模糊的遊戲是前面遊戲定義無法涵蓋到的那就是:假扮型遊戲,如扮家家酒,老鷹抓小雞等,後來作者以"反塞球"理論解釋了此種假扮型遊戲,導出了開放式遊戲的概念."真正的偽裝者之所以進行角色扮演,是為了創造出一個假身份,而假扮遊戲裡的玩家則預設了一個假身份,如此才能進行角色扮演.".不同於封閉式遊戲存在著一旦達成就 遊戲結束的固有目標,開放式遊戲中每一個行動都是對前一個行動的回應,同時也引發了下一個行動,目的就是讓要遊戲持續運作,所以原本的遊戲定義足以涵蓋開放式遊戲,前遊戲目標即讓戲劇情節繼續下去,玩家拒絕完全按照劇本演出而依賴臨場反應,證明其鼓勵低效率的方法.隨後文本對職業玩家的遊戲態度提出質疑,比如撲克職業玩家,職業玩家接受遊戲規則是為了賺錢,而不是讓活動成為可能.但文本以遊戲態度允許玩家結合各種玩遊戲的理由,因而願意接受前遊戲規則,雖然外在遊戲目地可以藉由玩遊戲達成,但它並不是必須一定要有,或者一定要達成遊戲才能進行.換言之職業玩家的某些目的雖然不是遊戲定義的一部分,業餘玩家和職業玩家玩遊戲的態度也有所區別,但他們面對遊戲前規則的態度是相同的,而我以為這是本書很重要的一個觀點與範圍.

        在我看來,講述遊戲定義規則看來枯燥,但其實作者最終引入職業玩家的討論是有其目的性的,就是我們前面所說的事物功利性,工具性目的性是造成了遊戲與工作兩者差異的根本,但從Suits敘事的概念看,職業玩家行為只要符合遊戲的四定義,即使存在遊戲外在目標,他仍然可以說是在玩遊戲,而這就恰好能夠打破本書所述的烏托邦世界中唯一的活動就是玩遊戲的定義悖論,因為烏托邦是理想世界,現實不存在烏托邦,也就不可能存在只剩下玩遊戲的世界,如此一來,這本書的探索豈不都像在說夢話,不切實際,但是職業玩家的概念一但成立,合於他依然是在玩遊戲的定義,那麼就反射了現實世界中玩遊戲的可能,這就是使原來看來是單純是工作的事物,或者也具備功利性目的,工具性特色的事物,同時也算是一種遊戲,因為它符合了遊戲的定義,而這便與我們的真實生活掛上鉤了,也就是本文一開頭我所講述的那些,作者宣揚的新價值觀,這本書當然不可能在談一個無法達到的烏托邦,它應該只是想辦法引入導致美好烏托邦生活的行為與思維概念進入真實的世界裡.

         書末大蚱蜢死而復生解答了最後的謎題;所謂的工作是指帶有工具價值的活動,而遊戲則指本身具有其內在價值的活動,遊戲的生活方式就是只獻身於內在價值活動的生活,它提出所謂的遊戲人生,就是進行那些本身有其內在價值且符合遊戲定義四要素的活動,而真正的玩遊戲其實是"我們為了這些事而做其他的事,但我們做這件事時卻不是為了任何其他事情",更白話說就是為遊戲而遊戲,不是為了其他目的而遊戲,但若遊戲中摻入其他目的,只要它不是前遊戲的目標,或者即使它是前遊戲目標但操作遊戲時符合了遊戲四個標準,那也不妨它依舊是個遊戲.以上.


2024年2月14日 星期三

夜行之子

 

夜行之子(郭強生)

       去年開始的短篇系列依舊繼續.讀郭強生"夜行之子",明顯的同志題材.

       話說這本2010年出版的書籍也有10多年了,看起來不久,似乎又很久了.10年出版的同志議題是這樣的風貌,但今日別說同婚早已入法,疑似利用同婚謀奪財產,男偶像藝人強暴未成年小青年的刑案事件都鬧得沸沸揚揚,同志議題似乎也是另一種風貌光景了.但想想這樣刑案在異性婚戀中不是早有了許多案例,因此,這只好看作同志議題的更多枝節條框開始攤開在白日陽光下,不再全然都只能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這個集子首先給我的印象是文字精煉,卻自然,沒有太過口語致失掉可玩味處,但也避開了隨精簡而來的嚼舌文藝腔.明快,爽勁不拖泥帶水.而比文字更強的是剪裁拼貼清楚,但你又不會感覺這是亂湊,作者調度場景,轉換之間雖常感突然卻不突兀,總是能在文字間立即找到主體,心情與敘事的轉換,能說是文字蒙太奇.不過集子也有令我困擾讀不懂的地方,對我而言就是"用典"太多.用典似乎應該是屬於古詩詞,或是八股文的事,不過"夜行之子"利用了許多過去小說,或戲劇的人物,或情節表意做為文本內容或主角人物思續的延伸,我恰好讀過吳爾芙的歐蘭朵,王爾德童話與他一些生平事蹟.但是莒哈絲的作品連''情人"都沒看過,更別說"揚安德烈亞史坦能",它連繁體版中文都沒出過,我又看不懂法文.還沒有讀過E.M福斯特的作品,更別說普魯斯特,幾乎不可能去讀"追憶似水年華".沒辦法,畢竟作者也是要挑讀者的,顯然,我還沒過合格那道門檻.

       如果說紐約雙塔是一種陽具的象徵,那它的倒塌就不是暗示了,起碼從集子的角度是如此.掩蓋在雙塔陰影間的紐約街市就會多坦露幾分於陽光下,揭露出屬於它的社會性變化真相.長期以來同志議題紛爭核心無非就是一點,就是社會性與自然性地對抗,而這裡面有趣的是自然性這件事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所謂的適者生存,其實涵蓋的是一種慢性演化,演化的本質就是變,只是變得很慢,讓人以為一成不變.而社會性呢?它不同,它的變經常是突變,劇變,常見的革命一詞,個命的壞處是常死人,但往往能一夕大範圍個改變,無人可守舊.不過同志議題,不是走以上的模式,而是反向,就是自然性是突變,社會性是長期慢性的演化,於是急驚風遇上慢郎中,甚至碰上僵固信條,只好長期潛伏於黑暗之中,等待劇變,但如此一來,個體難免就遭到困境犧牲.

      "換魂","女巫",''迴光",這三篇都有關於台人同志出國到美國開洋葷,當然這是玩笑,與其說是開洋葷,還不如說是到另一個彼此間開放能接受同志行為與心理的地方生活.對某些人來說那裡總不是哪哪都好,有人不回來,是因為真的好,不想回來,但有的不回來,是因為回不來了,社會性改變讓他回不來,這多元可不是單純的同志,伴侶膚色還能開放到接受白黑棕紅,年齡從男童,到老爺,階級從白領到送貨小弟,品味不一從餿水吧到Versace,好處是哪哪都能搞,回到國內以上這些就是只能在燈光昏暗的同志三溫暖,gaybar,其他便是社會性的表現,即是不想安靜,不想服從,但也很難掙扎.然則西方的開放就一切OK嗎?''迴光"裡安排家庭看煙火的橋段顯然是立即打臉了,要說免強裝作同意同婚的傳統家人反而更為有趣,只是此處著墨不多.社會性的殘酷是每個人都成了演員,每時每刻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有的時刻只扮演一個角色,有時多個角色上身,若這多個角色之間彼此相安無事,演出者自然能夠自在些,若多個角色間有衝突,若是演出者長袖善舞,能夠變臉變妝迅速,還詞表面上看出安然自得,否則便是一團災難的開始,對他人是如此,對演出者自然也是,套用''猥褻"篇末的話'"這世上凡事一經指認就成了約定俗成,綁住了你我,越是讓對方想明白,卻越離自己更遠,越覺違背心意.如果禁止不了自己朝對方撲倒陷落,是否也就不必九牛二虎企圖爬回地面了呢?不如脫下西裝,嘿嘿笑兩聲,蹲在原地就好.".作者的問號是解構了約定俗成,就真的能逃脫的了?紐約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同婚還不合法,出櫃同志遭人側目,但還是得回台北,那台北是我的家嗎?可能台北依舊不是我的家,"君無愁"中的雄仔就不預告不先撥電話通知回老家,"結果一進門屋裡全黑,既陌生又熟悉的舊物發出嗆鼻濕氣.他在黑裡坐了一整晚,直到清晨濛灰中起身關上門離去.那個家還在的時候他不想回去;現在他才有感,自己是個沒有家的人了.".於是雄仔轉身換上了女裝,扮成個女T婆用刀把jimmy給捅了.

      但是角色扮演究竟是社會性.有人意識到其實可以不演這個角色,但有人不行.於是"轉世"裡寫著''直到出社會那頭幾年我玩得夠瘋受不了老父在家對著電視機裡國會亂象新聞天殺的狗日的沒遮攔亂罵","反正我就是要臺一定要臺到我沒法跟外省人打炮",自然性明顯地打趴了社會性.而那邊"放生"中,爺與偉則再重逢於那座公園,爺說"國家都翻了幾番了,這公園也被折騰得像老女人拉皮,沒一處沒被動工,雕像牌坊紀念碑四處立.可就奇怪,一代一代都知道往這兒鑽,改朝換代全不干他們的事似的.本性難移,我就不信廣場上沒在上演眉來眼去的戲碼",這邊則是社會性悄悄的配合上了自然性,它終於沒有突變,而是隨之演化了,其實也是其他的社會性隨著演化改變了,只是速度太慢,比不上公園外的進步革命聲嘶力竭.

      "戀一個人的折磨不是來自得不到,而是因為說不出,不斷自語,害怕兩人之間不再有故事,符號大師把愛情變成了語意,語意變成了文本,又將文本轉成系統,只因終究有一個說不出的故事而已".這13篇的愛情故事終究只是諸多可能的其中部分.但更多也不就是社會性的交錯,角色身份的多重交織出來的.雙塔的倒塌是瞬變,意示清除重建再起,抑或留空,無可無不可,但周遭必受其影響,因此不論是傳統性的僵固,還是新價值的衝撞,都將伴隨某種高塔傾倒,某種效應諸多煩惱在同性異性戀中其實都有的,只是以前的夜行之子現在開始逐漸地暴露在陽光下,伴隨它黑暗角落被揭開,傳說中的鬼魅會可能就此消失或被逮獲釐清而已.

        除卻那些受限於背景知識看不懂的部分,這本集子基本上有它風格明晰且敘事成熟的特點,作者安排的那突然的轉折情節與情緒也是令人感到意外有趣,比起之前看得幾本要更精練,卻也可能需要讀者對自身閱讀條件上的理解更多一些,否則難免會感到隔閡與不解,以上.


2024年2月5日 星期一

古巴:一部追求自由、反抗殖民、與美國交織的史詩

 

 古巴:一部追求自由、反抗殖民、與美國交織的史詩(Cuba: A American History,Ada Ferrer)

       "Cuba: A American History "是一本古巴史.

       雖然說是古巴史,但它的書名卻有個蹊蹺之處,既然是古巴史,何以副標竟是"A American History"?!這是一個相當關竅的概念,對於部分像撰寫者Ferrer這樣的古巴裔美國人或是對於古巴人來說,"American"是個長期被世人曲解,同時是個被美國人竊用獨佔權的名詞.他們認為美國明明就是United State of America,何以自行刪縮了U.S,卻以American自稱,在這些古巴人的心中,American泛指的是美洲人,美國人固然是美洲人,但不能取代其他人,或者無視其他非美國籍的美洲人,而以他人的代表自居,這樣過於自大且無禮,甚至可以說毫無道理.

      當然,"A American History"在此本書上的意義不只以上的分別.因為把American的意思獨佔多少反映了美國自建國不久後即有的長期以來的政策觀念,那就是門羅主義: 不允許其他歐洲國家繼續的以美洲為殖民地發展帝國勢力,要讓美洲只能是美洲人的美洲,最好更進一步的就是讓美洲是美國人的美洲.這個美國人意圖獨佔美洲,巴不得現有美洲大陸上的地塊,島嶼,山巒,國度全部歸順,歸屬於美國的隱藏意圖,便是本書A American History標註的根本意思,因為古巴就與其他非美國的美洲國家一樣,長期遭受美國霸權經常性蠻橫無理,無正當理由的政治干預.經濟制裁,軍事介入等一連串入侵行為,藉以滿足美國自身的利益,但卻使得其他的美洲國家因此遭受各種可能的傷害與問題,如經濟落後,政治貪腐,政變頻仍,暗殺暴力,疫病叢生,飢荒天災,彷彿美洲其他國家與人民不過都只是為了滿足美國人的富裕而生而死的一群下等人.所以古巴史,既是一段美洲人的歷史,也可以說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美國人史,古巴與其他美洲國家的歷史與美國及其歷史可以說是息息相關的.

      這是一部古巴史,講述了自哥倫布以來迄今為止古巴所發生的大小事蹟經歷.以時間序來分可以分為西班牙殖民期,美國監管時期,與社會主義時期三段.但在此我們用脫離時序的方式用另外幾個角度來重述.首先,古巴史是一段長期的帝國殖民種族歧視的經濟榨取史.古巴與其周邊的加勒比海諸島的命運其實都差不多,出現於人類大航路發現之後,但真正入於人類之眼,其實是來自於歐洲蔗糖的需要,此有地利,加上新興自非洲販售而來的黑奴,而比蔗糖更早的夢幻需要是黃金,當時黃金經濟發現與驅動力靠的是補捉美洲原住民,直到原住民被虐殺,被歐洲人帶來的疫病消耗的差不多後,人力不足便由黑奴取代,找尋黃金也被製糖種植園替換,少數西班牙人建立的廣大的甘蔗種植,需求的人類就靠販售黑奴,虐待驅動勞力生產蔗糖,因此賺取了大筆的財富,這便是西班牙自15世紀殖民以來的歷史,基本上除了某些虐待黑奴出名的西班牙商人外,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別記述處,直到鄰近古巴的海地,中南美洲傳來黑人革命起義推翻當地殖民政權,獨立建國的消息到島上,才興起了古巴島上的黑奴,與部分恢復自由人身份的黑人,以及原住民等遭虐待歧視百年等族群的仿效,但古巴歷史與其他中南美洲地區不同的是,儘管其他地方都有逐漸成立脫離西班牙殖民後的新國家,但古巴似乎一直都很難在這方面獲得成功,這裡面有個關鍵點便是美國的出現.

       雖然美國是直到內戰之後才廢除奴隸制,但其實自19世紀初的1807年英國便立法禁止奴隸貿易,同年美國國會也通過立法宣布進口黑奴是違法的.但是,法令是法令,私下美國種植主特別是南方地區對於農業勞動需求下,對奴隸的需要孔急.此時聰明的美國商人就想到一條新的進口黑奴的方式,他們一方面遠赴古巴開設大型甘蔗種植園,一方面透過西班牙的奴隸貿易持續大量的的購買黑奴,然後再利用走私挟帶,或謊稱是從自己從古巴種植園上的勞力調配等方式依舊持續的進口黑奴.所以對於美國人而言,儘管法令早已禁止,但實際上藉由古巴這條關係路線,西班牙當時依舊主張販售黑奴是合法的事情,他們一方面透過此地取得勞動力,一方面又取得便宜的蔗糖,因此西班牙殖民長期的榨取式經濟模式對於許多美國人來說並不是一桶罪惡,反而是有利可圖之力,因此對於這個位於美國東南鄰近90英里的島嶼而言,許多美國人一直抱持著一種態度,就是最好能夠將其納入版圖,或者至少也該收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從18世紀晚期的傑佛遜,到19世紀初期的門羅等美國主要的政治人都曾發言透露出對於將古巴納入領土的公開表示,顯示了美國人對於古巴一直以來的意圖.但是在實際的作法上卻相當的靈活,由於美國在脫離英國獨立的這件事情上,曾經接受法國與西班牙的軍事協助,所以並不好立即的翻臉表現出貪婪的需要,加上古巴依舊可以販奴,於是越來越多的美國人跑去古巴開發事業,在島上開展了屬於美國人的勢力,購買了大量的土地,直到1835年西班牙完全廢除了奴隸貿易的合法性後,這產生了兩種效果,一是古巴島上的黑奴與自由人開始進行大規追求自由獨立的運動,另一種效果則相反,源自於當地的西班牙殖民種植園主的心聲,他們是靠奴隸販運種植在這個島上生活了數代幾百年的航海者後代,他們希望這種經濟模式能持續下去,所以如果西班牙要廢除這個制度,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古巴未來是可以考慮沒有西班牙的存在,但是考慮到種植作物的最終產品需要,似乎美國是個不錯的依歸,畢竟美國雖然廢除了奴隸貿易,但是並沒有廢除奴隸制,加上又是古巴糖的大宗出口地,又有許多美國人來此開設種植園,因此若古巴屬於美國,對於他們這些殖民主的後代來說可能是一條比較好的路徑.於是希望脫離西班牙的獨立運動,就在奴隸,奴隸主,與美國人三種私心的匯聚下開始成為19世紀古巴獨立運動的各種風起雲湧,這裡面包括了各路早期恢復自由身份的前黑奴去美國生活感受到新式民主,接受新知後返回古巴宣傳領導賦權,平等,廢除種族歧視法令的革命先知,經歷了十年戰爭,雖然未能取得成功,但迫使西班牙總督妥協,雙方於1878年簽訂"桑洪協定"(Pack of Zanjan)允許革命者成立黨派,但戰事持續,西班牙不得已便於1880年廢除了古巴島上的奴隸制,本來西班牙與古巴獨立運動者間或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與時間讓大家有談判空間,共謀進步,但1896年上任的新總督韋勒(Valeriano Weyler)採取了再集中(reconcentration)政策鎮壓叛亂,使得雙方的戰事再起,正當戰況利於獨立運動這一方時,美國停泊於哈瓦那港口的軍艦緬因號突然發生爆炸,250名水手身亡,美國藉口這件事是西班牙人做的,因此為了保障在古巴的美國人利益與安全,希望西班牙能將古巴賣給美國,但西班牙拒絕,於是便發生美西戰爭.這一戰西班牙慘敗,便讓出了包括菲律賓,古巴,波多黎各等地.

       原本的古巴獨立運動本來就已接近成功,美國最終的臨門一腳固然協助古巴的獨立,卻也同步引進了困擾,美國一直為撤軍,古巴表面上脫離西班牙獨立,實際上卻是被美軍軍事佔領.因此後來雖召開制憲會議,美國人卻堅持必須將美國政府與古巴政府之間的關係列明在古巴的新憲法上,這件事意味著美國想藉由法定的概念將古巴攘瓜其勢力範圍內,美參議員普拉特(Platt)提議只有古巴的憲法明定了與美國的未來關係,美軍才能從古巴撤軍,這便是著名的"普拉特修正案"(Platt Amendment),也就是說古巴能否獨立自治,要依靠美國人的價值判斷而行.這使得許多古巴人群情激憤提出抗議,但古巴當局無奈於1901年通過接受普拉特修正案,因為這是他們當時成立共和國與其後讓美軍撤退唯一選擇,而這樣一來就注定了整個20世紀美國古巴之間的所有恩怨情仇.

       美國勢力堂而皇之地進入了古巴,先是大資本家引進了更大的種植園,隨後進行分地,依靠政商關係,美國商人分到許多大片的地目,隨著資本家來的還有美國黑幫,他們除了延續在古巴獨立以前的壓榨經濟外,害引進了賭博,情色,毒品等新興活動,加上這些商人與黑幫向來不守常態法令,喜歡走政商關係,這使得獨立以後的古巴政治是一片污濁,政府效率效能極差,貪污盛行,經濟發展更是落後,因為除了榨取式的經濟外,完全談不上產業的發展,失業嚴重,人民無所事事下自然犯罪橫行.這狀態讓古巴除了原先的種族問題外,又加深的社會問題,新的反叛與革命運動又起,主要便是針對貪污無能的獨立政府而發動的,主要是各類的平等與進步主義主張,政府的人事因此更迭頻繁,其中格勞(   Ramón Grau San Martin)曾經有想藉由此種勢頭順勢取消"普拉特修正案"來謀取大位,但是被美國人反對,於是在美軍的加持下巴蒂斯塔( Rubén Fulgencio Batista )於1934年發動政變取得了古巴政權,表面上廢除了普拉特修正案,實際上是將納入為憲法的附屬條文,而原先主張革命的進步派反而在巴蒂斯塔的新政府威權統治下進入了打游擊戰的狀態,美國人的勢力非但沒有因為修正案的取銷而轉弱,反而因為扶持了威權統治者而更加的猖狂瘋狂取利.

      1902年美國承認古巴獨立扶植獨裁者帕瑪爾( Tomás Estrada Palma),美國在普拉特修正案下遲遲不肯撤軍,1903年美古簽訂"互惠條約",美強行租占海軍基地兩處,包括至今仍屬美軍的關塔那摩,1906年美國趁古巴地方政府垮台再次出兵占領古巴,實行三年的軍事占領,持續干涉古巴內政和商業.1924年馬查多( Gerardo Machado y Morales )當選總統後大量美資酒店與餐館出現,隨之而來的是賭博與賣春.隨後受全球大蕭條影響糖價暴跌,政局動盪,罷工,反美,反獨裁抗議出現,隨後巴蒂斯塔透過中士兵變推翻塞斯佩德斯,透過操縱一系列傀儡政府開始了對古巴政治長達25年的支配.在這位古巴史上唯一的非白人元首於1940至1944年出任總統時,一邊壓制反對勢力,一邊開放部分人民權利,包括言論自由,婦女被允許參加選舉,國民教育,開始對弱勢群體給予最低生活保障.巴蒂斯塔頒布的1940年憲法阻止他連任總統,但隨後的格勞與普里奧政權的革命黨政府因貪污腐敗失信,又引發民變,在美國支持下巴蒂斯塔於1952至透過軍事政變再次上台,實行軍事獨裁,他解散議會,禁止政黨活動和群眾集會和罷工,美國資本家與裙帶主義充斥古巴政壇,並出現了財富嚴重集中的現象,民眾憤怒情緒滋長,這使得新的反對勢力興起,這便是後來的卡斯楚(Fidel Alejandro Castro Ruz )政權.

        1953年7月26日卡斯楚兄弟為首的約160名革命者進攻聖地牙哥的蒙卡達軍營,但行動失敗後倖存者被捕,隨後在群眾壓力下被特赦,之後他們以建立古巴人的古巴為口號成立組建革命組織反對巴蒂斯塔獨裁統治,1956年卡斯楚兄弟與切格拉瓦等人返回古巴赴馬埃斯特拉山區開展游擊戰爭.見巴蒂斯塔政權氣數將盡,美國於1958年3月對其施加武器禁運,此後,革命者衝出馬埃斯特拉山發動總攻,巴蒂斯塔逃往葡萄牙.1959年1月起義軍進入哈瓦那,宣布成立革命政府.隨後卡斯處政權成立宣布了一系列社會主義的施行政策,其中將私有產業公有化,大規模的沒收土地財產等措施等皆觸及了美國人於古巴的利益,這使得雙方的關係降至冰點.此後便是我們今天常知的美古關係,包括豬玀灣事件與隨後的著名的古巴飛彈危機.隨後美國為首的西方各國開始對古巴採取封鎖隔離的政策,而古巴自身也因為施行共產主義教條的因素,進入了與中國共產黨統治相類似的歷史路徑,打土豪,分地,分私產,打破傳統家庭關係,等一系列所謂的進步措施,一方面在社會與經濟上的分立均分,讓許多低階人士賦權取得了廣大低層民眾的支持,但也因為以國有化,群體化制度的方式打壞了企業經營的效率與效能而陷入舉國貧窮的狀態,同時因為取消了許多個人權利,包括投票與言論,進入一段長期的封閉鎖國,經濟凋敝落後的時期,直到2006年卡斯楚因病退位,2016年過世後,這樣的封鎖低效國度才終於有了另一種可能的新機會為止.

        可以說雖然西班牙殖民古巴長達近400年,但真正對於古巴現代生活影響最大的恐怕依舊是美國,不論是過去基於榨取式經濟的需要,還是今日因為它扼守於美國東南沿海要衝的位置,都讓美國對它有不得不納入勢力範圍必要的企圖,至少不能讓它落入敵對國家的勢力範圍,是以為何冷戰期間的古巴危機如此要緊,美國寸步不讓,為何卡斯楚反美如此讓美國人耿耿於懷甚至想要一再企圖從它內部發展出敵對勢力來推翻他,暗殺他.美國曾用暗殺方成功的推翻了巴拿馬與瓜地馬拉的反美獨裁者,卻唯獨在古巴失敗,難看的豬玀灣登陸事件,但這些都是表現了美國自18世紀建國以來高層統治者對於古巴的想法與態度,就是擁有他,併吞他,佔有他.所以古巴發展至今500年的歷史中,一路追求獨立與丟棄種族歧視問題的崎路上的各種問題上,最大阻礙或問題來源就是美國的野心.古巴至今不能完全取得國際地位,無法進入民主,經濟發展落後,固然有其屬於自身難以消彌的問題,但我們從閱讀這本古巴史可以得出一個粗略的結論就是美國曾經阻礙古巴的獨立,妨害了古巴的民主,協助軍事獨裁者,同時美國的資本家也是讓古巴一直得不到工業進程發展,只能停留在榨取式,與傳統農業經濟的主要元兇.所以說"Cuba : A American History",它確實是古巴史,也是一段美國人不為人知的歷史,同時,古巴,這個美洲國家的歷史,反應的也是其他美洲國家類似的歷史發展進程,美國在這個地區的所有國家發展歷史上多多少少都有類似它在古巴歷史中的表現,由此也能推知其他美洲國家的獨立進程中可能有過由美國人所帶來的痛苦與磨難.

        這本書份量不少,剛好在整個過年期間與追劇交替進行,很隨性的就讀完它,雖然它絕對不是一本毫無作者個人意識形態參酌其間的歷史書籍,但是這種作者論述美國負面形象角色的敘事恰好是多數美國人所撰寫的他國歷史書籍中很難出現的面向,或者通常會矯飾,以美化的方式透過所謂的自由民主語言讓讀者迷惑,即使卡斯楚這等迷惑於馬克思思想而照其主張施政所帶來的禍民作為並不可取,也根本不值得誇耀,但並不因為卡斯楚可能是壞人或有或作為,就要相對的以為他的反方就是好人,或者具有較善良的形象,歷史往往不是這樣看的,因為可能的反方,可能也只是位沒有機會實踐更壞作為的壞人而已,這本書對於美國自建國成立後對於古巴施展的企圖與作為表露無遺,所言所述皆有依據,並不是仇恨唬爛之作,並且所述可以說是相當中肯,從理解美國人與美國作為的角度來看是值得一讀的,加上它對於古巴500年的歷史也有相當翔實的說明,包括個各期的主要覺醒者,革命人士,知識份子與文化人的介紹,都屬於我們比較少接觸到部分.以上.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

  富士坑:美國製造的真實故事(Foxconned: Imaginary Jobs, Bulldozed Homes, and the Sacking of Local Government,Lawrence Tabak)                "富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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